十二月上旬，去年夏天当兵走了的金波，突然复

十月份，当报纸上发表了教育关于今年大学招生的消息后，少平象所有的青年一样激动无比。“白卷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今后采取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级批准的办法。少平和他中时的同班同学都去应考了，但一个也没考上。他们初、中的基础太差，无法和老三届学生们匹敌，全都名落孙山了。这结果很自然，没有什么可难受的。当年不正常的社会生活害了他们这一茬人。在以后几年里，除过一些家在城市学习条件好的人以外，大学的门严厉地向他们关闭了；当老三届们快完大学的时候，正规条件下的应届毕业生又把他们挤在了一边。

毫无疑问，这样的青年已很不甘心在农村度过自己的一生了。即就是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风险，也愿意去闯一番——这动机也许本不是为了金钱或荣誉，而纯粹于青的激情…

在田晓霞的影响下，孙少平一直关心和注视着双村以外广阔的大世界。对于村里的事情，他决不象哥哥那样心。对于他二爸跑烂鞋地“闹革命”他在心里更是抱有一嘲笑的态度；常讥讽他那“心的空忙”他自己在村，思想却上翅膀，在一个更为广大的天地里恣意飞翔…但是，孙少平并不因此就自视为双村的超人。不，他归结底是农民的儿，知自己在这个天地里所的地位。

果变心，让五雷洪（轰）”…少平觉得他不能藐视和嘲跛女的一片心，后来便很诚恳地给她回了一封信，说他现在本不愿考虑自己的婚姻；让她再不要对他提这事了。他还说了他对她的谢意，并说他不会忘记她对自己的一片好心…而在这期间，孙少平倒一直和田晓霞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尽他们不是谈情说。他和田晓霞是在另一个层次上的朋友。晓霞不失前约，过一个星期，就给他寄来一叠《参考消息》；并且在信上中外古今、纵谈横论一通。她在原西城郊队，实际上除过参加劳动外，就住在城内的家中，少平去过几次县城，在她那里借了不少书…现在，少平一直怀着一激动的心情，等待他的同学回双村来。晓霞说过，她年底一定要回一次老家——她当初说的，也许最近几天就要回来了。

每一个年龄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对于孙少平来说，目前田晓霞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在某意义上，这个女孩是他的思想导师和生活引路人。在一个人的思想还没有大到自己能完全把握自己的时候，就需要在神上依托另一个比自己更的人。也许有一天，学生会变成自己老师的老师——这是常常会有的——但人在壮大过程中的每一个阶段，都需要求得当时比自己的认识更明的指教。

孙少平在农村长大，刻认识这黄土地上养育来的人，尽穿土俗，文化浅，但人能人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稠密。在这个世界里，自有另一复杂，另一智慧，另一哲学的奥，另一行为的伟大！这里既有不少呆憨鲁莽之徒，也有许多了不起的天才。在这厚实的土壤上，既长大量平凡的小草，也长不少栋梁之材——象泽东这样的人，也是在这样的土壤上生长起来的…这样，孙少平的神思想实际上形成了两个系列：农村的系列和农村以外世界的系列。对于他来说，这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一方面，他摆脱不了农村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又不愿受农村的局限。因而不可避免地表现既不纯粹是农村的状态，又非纯粹的城市型状态。在他今后一生中，不论是生活在农村，还是生活在城市，他也许将永远会是这样一混合型的神气质。

在双村的日常生活中，他严格地把自己放在“孙玉厚家的二小”的位置上。在家里，他敬老、尊大、小；在村中，他主要是照世俗的观来有分寸地表现自己的修养和才能；人情世故，滴不。在农村，你首先要一个一般舆论上的“好后生”——当然这是一个很糊的概念——才能另外表现自己的不凡；否则你就会被公众称为“晃脑小”！

孙少平原来就没有报多少希望，因此他对考落榜心情是平静的。他很快又正常地开始他现在的生活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