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立秋前后，孙少安新窑全bu箍成了。

在双水村最南关的那个土坪上，chu现了一院颇有气派的地方：一线三孔大窑dong，一se的青砖彻口，并且还在窑檐上面dai了“砖帽”

孙少安是双水村有史以来第一个用砖接窑口的。在农村，砖瓦历来是一zhong富贵的象征；古时候盖庙宇才用那么一点。就是赫赫有名的已故老地主金光亮他爸，旧社会箍窑接口用的也是石tou，而只敢用砖砌了个院门dong——这已经够非凡了。可现在，孙少安却拿青砖给自己整修起灰蓬蓬一院地方，这怎能不叫双水村的人gan慨？谁都知dao，不久前，这孙家还穷得没棱没沿啊！

一院好地方，再加上旁边烟气大冒的烧砖窑，双水村往日荒芜的南tou陡然间chu现了一个新的格局。这景观给了全村人一个启示：趁现在世事活泛了，赶快闹腾吧！说不定过一段谁都可以给自己弄一院新地方的！有些xingqiang的村民，已经在心里暗暗用上了劲，准备有一天也要改换自己的门ting。

新窑完工没有多少天，喜形于se的秀莲就迫不及待cui促丈夫把家从饲养院搬过来了。虽然还没什么家当，但对这年轻的夫妇来说，就好象从地狱一下子升到了天堂。搬家以后，创业心迫切的孙少安，等山里农活一忙毕，就不失时机地又开始点火烧砖。俗话说，人有三年旺，神鬼不敢挡。孙少安自己也觉得他现在信心十足，他要干什么事，就干成了，而过去，就是能干成的事，也常常干不成！在劳力缺乏的时候，少安突然想起了田二的小子憨niu。责任制后，憨niu没人guan了。老憨汉一死，小憨汉尽guan有一shen好力气，但自己料理不了生活，几乎顿顿饭都生吃。少安想，让憨niu到他的烧砖窑来zuo活，他给guan饭，并且一天给开一点工钱；这样既解决了憨niu的问题，也解决了他的问题。至于憨niu那点地，他相帮着捎带就zuo了。

少安无法和田niu“商量”这件事，他索xing把这个憨后生领到砖窑来干活了——就象领回来一只无主的狗。村里人对此也没什么非议，舆论一般还认为是积德行为。这样一来，少安的劳力危机就缓和许多。憨niu力大无比，还专爱干重活，担水，和泥，从早到晚象牲畜一样，除过干活，连句话也不说。只是他饭量大了一点，一个人几乎吃两个人的；但算算帐，用这个劳力只有好chu1没有坏chu1。在这样顺心的时候，孙少安也隐隐地有一些另外的不安，他总觉得，他和秀莲独占这一院新地方不太合适，应该把父母亲也搬过来。

但他又知dao，秀莲不情愿这样，他的妻子搬到了新地方以后，分家的意识表现得越来越qiang烈。现在，她自己有时候甚至不回父母那里去吃饭；而利用一点简单的炊ju在新居这面zuo着吃。这使少安十分难堪。更不象话的是，秀莲对待老人的态度也不象前几年那样乖顺；回到家里，常常闷着tou不言不语。很明显，在老人和秀莲之间，已经chu现了一zhong危险的裂痕；作为儿子又作为丈夫的他，手足无措地被推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夹feng中间。

生活啊…叫人怎么说呢？

尽guan秀莲不会huan迎父母迁入新居，但少安意识到他不能对这件事装聋作哑——他要主动请求父母也搬到新窑来住。老人钻了一辈子黑窑dong，现在修起新地方不让他们过来，实在说不过去呀！

zhong麦之前，少安在山里单独和父亲劳动时，便直截了当表示了他的心愿。

父亲半天没有说话。

他chou完一锅烟以后，才思思虑虑地说：“你的心意爸爸理解。爸爸也正准备和你拉谈拉谈…“我们不能搬过去住。我和你妈已经商量过了，从今往后，你和秀莲应该单独过日子。”

“你说分家？不！”少安叫dao。

“你听爸爸说，如今分开家，我和你妈除不难过，心里还乐意哩！看见你整修起一院新地方，我们高兴得一夜合不住yan啊！你爷爷和我，苦熬了一辈子又一辈子，谁也没能在双水村站到过人面前。现在，咱站到人前面了。说句心里话，爸爸这辈子不再图享福，只图chu一口顺气。现在，爸爸就是睡到黄土里心也平了。这多少年，你和秀莲为了顾救一家人，受了不少连累。现在家里光景好了，你们也不要再为我们牵chang挂肚。我和你妈都情愿让你们痛痛快快过两天年轻人的日子，要不，我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你不要说了，爸爸！”少安皱着眉tou“我不能甩下你们不guan。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