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霞嘿嘿一笑，她很快把那张票向旁边“钓鱼”的人理掉，便引着孙少平向地委走去。

他于是垂丧气退回到拥挤的人群里，看能不能钓个“鱼”

天气已经很冷了。他把那红的绒衣穿在上，外面仍着那活的破衣裳，就赤手空拳了门，来到大街上。他也没伞。就在屋檐下躲躲闪闪地走着；好在雨不大，星星的，不会把衣服淋个透。现在穿绒衣似乎太早，走一段路以后，上便到烘烘的。他到有不自在——外衣的两个肩膀破烂不堪，里面的红绒衣暴来，特别扎。从这新旧悬殊、不不类的衣服上，一就看他是个地的乡佬。

她走过来，仍然微笑着，伸手，说：“我以为这是在梦。”

她向他挨近了一些，把雨伞遮在两个人的上。他顿时到自己沉浸在一片迷朦的湖蓝的梦幻之中…近两年了，他没有见晓霞的面，他原来想，一年前他没有答理她最后的那封信，他们的联系也就随之永远地断绝了。她将会变成自己记忆里的一个人，而在现实中他们再不可能见面。是呀，人家是大学生，他是一个乡佬。相差如同天上人间…可是，现在却猛然和她相遇在了这秋雨绵绵的黄原街…

少平一看时间，知还能赶上这一场，便慌忙挤到售票。

“不，你去看吧…我…”他的脸仍然象火烧一般。“我已经看过一次了…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也别去看了，咱们到我家里去吧！”晓霞似乎故意表现一矜持的态度，但显然很难掩饰她的激动。

他远远地看见，影剧院前面的街上，拥挤着许多人。估计有电影！但不知是否能赶上场？

他加快脚步走到影剧院门，迅速瞥了一大红油漆木牌，见上面写着《王复仇记》。他兴极了！这是据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改编的电影，据上次金波说，为哈姆雷特音的是孙临，相当激动人心。

他正在人群瞎挤，突然愣住了。他看见田晓霞穿件米风雨衣，两手斜在衣袋里，正在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着看他。他僵立在原地，脸顿时象火一般。

他便尽量把那别扭抛开，自由自在地在黄原街上逛。雨中的街难得清静；稀稀落落的行人，脸都被雨伞遮挡着。

但是，站在这个人的面前，不知为什么，少平并不为自己的一破衣服而到害躁。相反，他觉得穿这衣服见她正“合适”

少平心里不同意老同学对他的评价。其实，他在灵魂并没有低看自己。她显然不了解他这两年的变化。他之所以不愿和她再联系。的确是因为两个人在生活中的境差异太大。但这并不是说，他认为所走的路就比上大学低贱。是的，他是在社会的最低层挣扎，为了几个钱而受尽折磨；但他已不仅仅将此看作是谋生活命——职业的贵与低贱，不能说明一个人生活的

他失望极了——这一场票已售完。

“是因为我上了大学，你仍然是个农民吧？看来，你还是世俗的！”晓霞不客气地说。

“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晓霞一边走，一边问他。少平无言以对。

“何去何从？”她笑着把手中的票晃了晃。

“我当然放弃了‘复仇’！”少平脸上的燥渐渐消退了。

所有的商店都照常开门营业，但没有多少人光顾。少平不知不觉遛达到了南关，这里离地委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本城最大的影剧院，他很想去碰碰运气，看现在放不放电影。

“是…我也这样认为…”他握了握她的手。一阵难言的沉默。

铺盖卷上那些浪漫的遐想。趁雨下得不大，他想到街上转转，看能不能看场电影，好消磨一段时光。

“你现在是去看电影呢？还是到我家里去呢？”她掏一张电影票递到他面前。

但少平放心的是，这里没有多少熟人。街上谁有兴趣注意这有碍观瞻的穿呢？

他听见“蓬”一声，心一惊。扭一看，晓霞手中撑开了一把湖蓝的自动伞。

少平看见，晓霞已经完全是一副大学生的派了，个码似乎也比中学了许多。一黑发散地披在肩，上面沾着碎银屑似的珠。合的风雨衣用一带束着腰，脚上是一双棕旅游鞋。

“你怎不回答我的问话呢？”她在雨伞下转过脸，瞅着他。“一切都很明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