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军仰大笑了，说：“我本吃不了那碗饭！”他看黑老情绪涨起来，乘机转了话题，说：“你到黄原来，一定要对咱们地区的文化事业给予指导！”他指了指旁边的杜正贤和贾冰“他两个负责这方面的事，有什么你就对他们说！你也知，咱们山区文化落后，人才留不住…”杜正贤赶忙话说：“我们已经安排黑老为全区文化艺术界一次报告！”

他告诉大家，他老婆一个字也不识。他们是同村，又是邻居。在他上大学时，他把唯一的亲人老母亲一个人丢在家，全靠他现在的人照料。但那时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只是同村邻舍。他当时已经在大学上了同班一位城市姑娘。可是后来他母亲非让他和现在的这个人结婚不可；说如果他不答应这件事，她就要一碰死在他面前。他没有办法，只好在情和孝心之间选择了后者。结婚以后，他才知，在那些困难的岁月，当时他人为了照顾他妈，偷拿自己家里的东西，曾经挨过她父亲的打骂…天长日久，他觉得他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现在，他老婆办了营业执照，在二街上卖羊杂碎，起早贪黑，为他持家，还给他生了三个小。他的工资月月得净光，家全凭老婆来养活；他有时还跑到市场上向老婆要零钱哩…冲动的诗人说得泪满面，得客人也都吃不成饭了。“我们是先结婚后恋…唉，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明年天后，带着我老婆去逛一回省城！我要把她引到皇后王后的陵墓前，说：我老婆和你们一样伟大！”

学艺术，一定能成大事业！”

众人和田福军在办公室告辞后，贾冰拉福军的侄女叶也到他家里去陪黑老吃饭。和贾冰一个单位的杜丽丽已经和她的男朋友武惠良在贾冰家帮他老婆准备这顿饭了，因此他想让叶也去凑个闹。田福军鼓动让侄女去，叶就答应下来。杜正贤因为女儿和女婿都已经在贾冰家，因此推辞说他还要给田书记汇报文化方面的工作，谢绝了贾冰的邀请…

吃完饭后，叶说她有事，就一个人先离开了诗人家。今天是星期六，她实际上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心情烦，不想和别人呆在一起。

由于心灵受过创伤，这个人现在变得有些孤癖。除过工作以外，一般很少和别人往；甚至也不常去好朋友杜丽丽那里。武惠良现在是团地委书记，他和丽丽都了解她在婚姻上的波折，因此很想让她去丽丽那里玩一玩，散一散心。但他并不知，叶最不愿意看见他们之间的那甜关系了。不能说我们的叶心理已经变态。不，她并不妨

本来田福军准备以地委的名义中午在黄原宾馆宴请黑老，但诗人贾冰已经专门买了一只羊，要在家里款待黑老，请他吃羊荞面圪凸。地委的宴会只好推到黑老离开时举行。

当一盆大块羊上来后，贾冰拉叶和丽丽也坐下来吃，让他老婆一个人去忙。黑老是个乐和人，开玩笑要和贾冰的人碰一杯酒；但这位腼腆的妇女红着脸退了房间。诗人尴尬地对黑老说：“我老婆是个‘土耳其’！她怕生人，请黑老不要介意。”说完这句话后，诗人借着几杯酒落肚，竟动情地给客人讲起了他和他老婆的情故事。

诗人又立刻破涕为笑，赶招呼客人吃他的“土耳其”老婆的荞面圪凸羊腥汤——于是众人也都笑了。

黑白同志也就不客气地指导起黄原的文化工作来了。他建议田福军办个戏剧学校；搞个诗社；等条件成熟后，还应该成立文联；并把《黄原文艺》从文化馆分来归文联领导，他回去找省委宣传长，争取让这刊公开向全国发行…田福军一一赞许，指示杜正贤和贾冰认真研究黑老的建议；说过一段时间，他要专门召集个会议，解决文化艺术门的问题。

叶和贾老师簇拥着黑老了地委大院，一块相跟着来到诗人家。

田叶独自回了团地委少儿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就她一人，墙角支着一张单人床。晚上下班以后，她通常不回二爸家，自己在机关灶上吃完饭，就在这里过夜。这个已婚女完全过着单汉生活——自到黄原以后，她也尽量忘记自己已经结了婚。

他们家以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红油漆炕桌上，摆满了各调料。贾冰和丽丽的男朋友武惠良先陪黑老喝酒；叶和丽丽帮贾冰的人往桌上端菜。

但叶没有笑。她一直沉默地听诗人说他和他人的故事。唉，不幸的人最怕听别人说他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