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孙少平没等到过正月十五的灯节，就又离家走了黄原，所以他并不知dao罐子村姐姐家发生的事；如果他在，弟兄两个说不定能把他姐夫和那个“南洋女人”踩死哩。

他是临近chun节才回到家里的。虽然他的hu口落在黄原的yang沟队，但双水村永远是他的家；正如一棵树，枝叶可以任意向天空伸展，可gen总是扎在老地方…当然，他回来并不仅仅是恋念家乡。他一方面是为了和全家过个团圆年，另一方面是想为父亲zuo点什么事。哥哥已经分家另过光景，他现在成了这个家ting的主心骨。本来，他刚一到家，石圪节公社就邀请他作公社chun节秧歌队的指导，他立刻婉言谢绝了——他已对红火热闹丧失了兴致。刚过罢chun节，他就忙着跑chu去给家里买了一车炭；并且把前半年用的化fei也买好了。这些大事父亲没有能力办；而哥哥正在筹办扩建砖瓦厂，也分不chu手来guan他们这面的事。

这些事办完后，他就决定很快返回黄原去，一家人劝说他过罢正月十五的灯节再走，但他jian持立刻就动shen。他心里着急呀！给家里置办完必需的东西后，shen上就没几个钱了。他要赶快到黄原去揽个活干。临走时，他除过留够一张去黄原的车票钱外，又把剩下的钱全给了兰香。妹妹ma上升学，需要一笔hua费——本来他想多给她留一点，但实在没有了。

家里人并不知dao他急于返回黄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决不能让他们看chu他的窘迫…象往常那样，从黄原东关的汽车站chu来后，他几乎又是shen无分文了。他在金波那里把铺盖卷一取，就来到大桥tou熟悉的老地方。现在他已经很自信，知dao凭自己年轻力壮，很快就会被包工tou带走的。是呀，他从一切方面看，都是一个老练而chuse的小工了！

不chu他所料，刚到大桥tou不久，他就被第一个来“招工”的包工tou相中了。包工tou听口音是原西人。一攀谈，没错，是原西柳岔公社的，叫胡永州。少平不知dao，这位包工tou的弟弟就是原西县“夸富”会上和他哥住一个房间的胡永合。当然他更不知dao，神通广大的胡氏兄弟在这地区有个大靠山——他们的表兄弟高凤阁是黄原地委副书记，因此这两个农村的能人走州过县包工zuo生意，气派大得很！

少平和几个揽工汉被胡永州带到了南关的工艺mei术厂。胡永州正给这家工厂包建新房和职工家属楼；厂房主ti已经完成，现在正盖家属楼。

因为回家过chun节的揽工汉现在还没大批地返回黄原，因此胡永州现在只招了二十几名工匠，先chu1理宿舍楼的地基。

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垃圾堆旁的大窑dong里。好在这窑dong有门窗，又生着火，还不算太冷。少平几个人到来时，这窑dong已经挤满了。对揽工汉来说，这里住的条件可以说相当不错；虽然没床也没炕，但地上铺一些烂木板，可以抵挡chaoshi，少平勉qiang找了个地方，把自己的铺盖卷sai下。天气冷，睡觉挤一点还暖和。上面几个公家单位的垃圾都往这窑旁边倾倒，半个窗hu都已经被埋住，光线十分暗淡。但谁还计较这呢？只要有活干，能赚钱，又有个安shenchu1，这就蛮好！少平高兴的是，以前和他一块zuo过活的“萝卜hua”也在这里，两个人已经是老相识，一见面亲切得很！

少平上工的第二天，就是农历正月十五。到了傍晚，黄原城爆竹连天，灯火辉煌，继chun节和“小年”以后，人们再一次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古塔山上，彩灯珠串般勾勒chu九级高塔的lun廓，十分壮丽。黄原ti育场举办传统的灯会，那里很早就响起了激越的锣鼓声，撩拨得全城的人坐立不安。

本来，所有的工匠都约好，晚上收工后吃完饭，一块相跟着去ti育场看红火。但包工tou胡永州对大伙开了恩，买了一大塑料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