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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3)

“有没有汤?”有人问。

当又一片灯火现的时候,这些人再一次从车箱里站起来,这片灯火看起来也很壮观。于是大家的情绪又不由地烈起来。

下他只能如此了——他上只剩下了几块钱。他想,好在有一绒衣,光床板上和衣凑合一个来月还是可以的。一月下来,只要发了工资,他第一件事就是闹腾一床铺盖。

气势非凡的夜景只给他们留下一闪而过的印象。汽车很快拐了东面一条幽黑邃的山沟里。他们甚至连梦寐以求的火车都没来得及看见,只听见它的一声惊人的长嚎和车在铁轨上铿锵的撞击声,接着就被拉了这条与他们家乡别无二致的土山沟…一不安和惊恐的情绪一霎时使这个刚才还呼雀跃的车箱,陷了一片寂。黑暗中,前面坐着的人堆中传来几声唏嘘叹息。

人们的情绪再一次跌落下来。

一孔窑住十个人。大家刚支好床板,劳资调员便喊叫去吃饭。

他立在院残破的砖墙边,燃了一支廉价的“飞鹤”牌纸烟,一接一着。此刻已经接近午夜,整个矿区仍然没有安静下来。密集而璀璨的灯火撒满了这个山湾,从沟底一直漫上山。各陌生而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沟对面,是一列列黝黑而模糊的山的剪影。

现在,这些县领导的弟们纷纷把包裹铺盖的彩塑料布打开。每人一大包,被褥都在两以上。整洁簇新的被褥一铺好后,这孔黑糊糊的大窑五颜六,倒有满室生辉的样。众人的情绪又随之涨起来。他们分别打开自己的箱或包铜角的大木箱,一次次夸耀似地把里面的东西取又放回…

不知为什么,一特别愉快的情绪油然漫上了他的心

少平在自己的床边上木然坐了片刻,便走了这间闹哄哄的住所,一个人来到外边。

辉煌的灯火加上烈的气氛,显一个迷人的世界。人们的血沸腾起来了。原来一直听说煤矿如何艰苦,看来并不象传说中的那么差劲!瞧,这不象来到繁华的城市了吗?好地方哪!

汽车再一次驶黑暗中。

到现在,少平也有后悔起来:他不该把那床破被褥送了别人。他当时只想,既有了工作,一切都会有办法的。没想到他当下就陷了困境。是呀,天气渐渐冷了,没铺盖怎么行呢?更主要的是,他现在和这样一群人住在一起!如果在黄原揽工,这也倒没什么;大家一样牺惶,他决不会遭受同伙们的讥笑。

现在,同屋的其他人有的在洗脸刷牙,洗漱完毕的已经坐在床边削苹果吃;或者互相递让带嘴纸烟和冒着泡沫的啤酒瓶

现在,气氛有所缓和。大家一边拉话,一边争着抢占较好的床位;整理安放各自的东西。不条件怎样,总算有了工作嘛!

可是,当招工的人把他们领到住宿的地方时,他们烘烘的脑才冷了下来。他们寒心地看见,几孔砖砌的破旧的大窑,里面一无所有。地上铺着常年积下的尘土;墙被烟熏成了黑,上面还糊着鼻涕之类不堪目的脏。这就是他们住宿的地方?

劳资调员嘴一撇,算是回答:得了吧,到这里还讲究什么汤汤

从灯火的规模看,大牙湾显然也是个大地方。

接着,汽车又穿过两个矿区,在夜间十钟左右才驶大牙湾煤矿。

在他们还来不及叹息的时候,矿上的劳资调员便象严厉的军事教官一般,吼叫着让他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背床板,扛凳。是的,既然到了煤矿,就别打算让人伺候,一切要自己动手。背床板扛凳算个!更严厉的生活还在后边哩!

只有孙少平一个人沉默不语。他把自己唯一的家当——那只破提包放在屋后墙角那张没人住的光床板上。直至现在,这伙人谁也没有理睬他。是的,他太寒酸了,一旧衣服,一只破提包,竟连一床起码的铺盖也没有。在众人鄙视的目光里甚至着不解的疑问:你这副样,是凭什么被招工的?

汽车拉着黄土原这些自命不凡的弟,在矿前的一个小土坪上停下来。他们不知,这就是大牙湾的“天安门广场”旁边矿三层楼的楼上,挂着一条迎新工人到矿的红布标语。同时,音喇叭里一位女播音员用河南腔的普通话反复播送一篇迎词。

这的确是一个煤矿——但还不是大牙湾!

煤矿生活的严峻初次展现在了他们的前。

吃完饭以后,这些情绪复杂的人重新返回宿舍,开始铺床,支架箱

他们默默无语地相跟成一串来到堂。一人发一只大老碗。一碗烩菜,三个馒

车箱里顿时活跃起来。黑暗中有人用很有派势的气说:“哼!看我们是些什么人!他们敢把我们在一个不象样的地方!”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地方的弟,脑里只保留着自己父辈在乡县的权威印象,似乎那权威一直延伸到这里甚至更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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