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就在省城西郊的机场降落了。

少平！少平！她心里默默地呼叫着他的名字，咙一直象被什么堵着，腔里伤似地灼。

顺便说说，朗的父亲是这个省会城市的副市长；他爷爷就是中央那位大名鼎鼎的老。步杰老汉现在是中纪委常委。这样说来，朗实际上也是原西人，和晓霞是同乡。不过，他在北京爷爷膝下长大，上大学时才考到这个城市。但他从来没有回过原西县，故乡观念十分淡薄。他可以说是一个“完整”的北京人。

太升起来了，山岭上压线的铁塔一座连着一座，一直排向遥远的天边，象蓝天上展翅腾飞的雁行。山坳里，那些相距不远的矿区，用黑灰两调在黄土地上涂抹它们大的图形。满载的运煤专列隆隆地冲上缓坡，的白蒸气淹没了铁旁的那些小小的村庄。

红地毯不时在她里变为黑。

田晓霞竟不知所措地在光洁如镜的磨石地板上呆立了片刻。前这样的场所本来是她极熟悉的，现在倒有陌生了。她耳朵里还轰隆隆地响着溜的转动声，前仍然动和旋转着一片黑…她在候机室的大厅里呆立了片刻，才慢慢地回到了前的现实中。这里太宁静了，静得叫人有心慌。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来得及吃东西。

田晓霞突然看见，在停机坪的铁栏杆后面，她的同事朗正在人群中向她招手。他显然是专门来接她的。她心即刻涌上一说不清的滋味。

晓霞在铜城南郊飞机场大门前下了车，提起她那只漂亮的革包，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就走候机室的大厅。大厅极其宁静。稀稀落落的旅客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在售货柜前悠闲地踱来踱去，挑挑拣拣买东西。有几个人坐在舒适的沙发里，静静地望着大厅天板上的枝形吊灯。扩音里放轻柔的音乐，一位新近走红的女歌星正用沙哑的嗓声嗔气唱一首行歌曲——假日里我们多么愉快，朋友们一起来到郊外，天上飘下细雨，淋了我的发，…。

汽车从盘山路降沟。视野立刻窄狭了。接着，就是铜城市区林立的楼房和耳熟的嘈杂声。

她恍惚地在柜台上要了一杯和一小块糕，然后端到餐桌上静静地吃起来。不一会，透过餐厅的大玻璃窗，就看见省城飞来的客机降落在了停机坪上，机翼在光下闪着耀的银辉。

现在，她双脚踏上了柔的红地毯。

她用手指悄悄抹去角的两颗泪珠，提起革包走下舷梯。六月灿烂的太好地照耀着外面的世界。候机楼前面大的坛里，五彩缤纷的鲜如锦似绣。远都市无尽的建筑群矗立在绿的树海之中。

朗是和她一起省报的。他是西北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由于去年省报的大学生就他们两个，而且又同时分在了城市工作组，彼此很快就熟悉了。报社向来是个论资排辈的单位，他们作为“孙辈”不免和“老辈”、“爷爷辈”们有些撞磕，因此两个同辈人的关系也自然变得亲密起来，朗知识面宽阔，人也不错，他们很能谈在一块。只是不久前，晓霞地意识到，这家伙对她有过份的殷勤，似乎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她向来不是那狭隘姑娘，不愿因此就伤害一个好人。现在也还没必要告诉他自己有了男朋友。如果他真的要说什么“求”之类的话，那时她才可以直截了当告诉她和少平的关系。

她很快走候机室餐厅。

朗是带着市政府的小车来接她的。他看来情绪很涨，似乎专

飞机平飞行以后，她解开安全带，侧过脸从舷窗望去，只见下面一片白云在翻腾。在那卷奔跃的白狼的远方，她似乎看见他从地平线那边向她走来，黝黑的脸庞，两排整齐实的白牙齿微笑着，双脚踩踏白云彩大步地向她赶来…

还要回到这里来。这里有我梦中都思念的那个人。任何堂皇的地方，怎么能和这里相比？我最喜的颜也将是黑。黑是丽的，它原来是血一般鲜红，蕴着无穷的炽耀的光明…汽车飞驰过绿的山野。

晓霞现在已经和朗握过了手。他们相跟着了候机室，来到外面的广场上。

半小时后，她坐着这架飞机冲上了碧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