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初夜

送走柳青，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半了。现在去上课，教授肯定认为我挑衅滋事。我在辛荑的床上坐下，在床前的桌子上拣了个空的亲亲八宝粥铝罐当烟缸，点了棵烟。

黄芪、厚朴他们chu去之前，大敞了窗子，宿舍里六个男生睡了一夜的男人的味dao散了许多。我chou着烟，想着柳青的事情，想起了我自己的第一次以及第一次以后对怀yun这件事的长久恐惧。

我的第一次是和我的女友。我对这件事情的记忆支离破碎。我的记忆里，我的女友经验丰富，但是她一口咬定，她见到我的时候还是chu1女，并且在之后的岁月里，因为我的些许怀疑常常大动肝火，让我对中国古代妇女关于贞节牌坊的偏执狂倾向有了切shen的ganchu2。我常常安wei自己，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生而知之者，比如耶稣、孔丘。

我当时还在北大上医学预科，总和中文系的一帮人混在一起。我替他们写古代汉语作业，他们找来各zhong街面上难得的小说给我看。那时候我很穷，每次排队打饭的时候，心里常常斗争，要不要买rou菜。家里同时供着三个孩子上大学，周末回家，老妈总是hua一下午的功夫给我包饺子吃，让我gan觉有rou有菜，生活富足。老妈说，她小时候，只有村tou地主家，到过年的时候才有饺子吃。我说，gan谢共产党。

天黑以后，我和中文系的那帮人常一起喝酒。会写诗的、不会写诗的，有事、没事，都喝。喝酒的时候，胡说八dao。唯一干过的正经事，就是编武侠小说，故事编圆了，找个人列chu大纲，几个人分tou去写，然后合在一起誊改一遍，卖给书商。换来的钱分掉，付酒账或是zuo追女孩的预备金。平心而论，我们几个应该是那时冒充金庸、古龙中，才气最盛的。现在摊上卖的“全庸”、“古龙名”著、“古龙ju”著，不少还是我们的东西。我拿过一tao给胡大爷，大爷一宿就看完了，说比古龙还古龙。我们曾经一度非常成功，书商cui着我们chu活。活快了，必然糙。我们后期的作品里，不同bu分之间，大侠最霸dao的招数，最喜huan的姑娘，最常用的xingjiao姿势，都有chu入。书商抱怨我们没有敬业jing1神和职业dao德。

总gan觉没钱。都穷，就买最贱的酒和小菜。以酒jing1han量算，白酒比啤酒经济，最穷的时候，连煮hua生也买不起，就讲荤笑话，就白酒。有时候，酒便宜得离谱，好象明告诉你是假酒，我们也买了喝。

终于chu了事。有一次喝完了酒，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gan觉脑袋象是chui足了气的气球，飘在宿舍里，ma上就要爆了。隔bi中文系宿舍有个女声在哭。后来我听说，小李傻了，哭的是他的女友，小李醒来，连她都认不chu来了。小李是中文系那帮人中唯一不求我zuo古文作业的，他古文比我好，看汉赋不用字典，知dao《诗经》里所有动植wu的界门纲目科属zhong。人长得qi朗神俊，齿白chun红，男生背地叫他小李子。chu事后，小李连人民日报都读不通了。最后勉qiang毕了业，分到粮食局当文书，副科级，上班拎人造革的公文包，穿四个兜兜的中山装。临毕业散伙的时候，小李忽然说，刚进中文系的时候，系主任就讲，中文系是培养小官吏的，不是培养作家的，他是归了正途。小李还说，有空儿，找他去喝酒。我们谁也说不清，小李是喝傻了还是喝chu来了。

我的chang胃彻底喝坏了，变得非常mingan，稍微吃得不对付，就闹肚子。以后每次到外边特别脏的小饭馆吃饭，厚朴、黄芪和辛荑之liu都要先看着我吃一阵，看看我的反应，来确定小饭馆的肮脏程度。后来学了微生wu学，厚朴、黄芪和辛荑说我是菌群失调。再后来学了基因工程，厚朴、黄芪和辛荑说我应该被大量克隆，每个卫生监察大队都pei一个，就象缉毒大队pei条缉毒犬一样。如果我或我的克隆在一个饭馆或是地摊吃过以后没有闹肚子，食品卫生就算合格，否则罚款。我终于ti会到，所谓知识越多越反动，就是说的厚朴、黄芪和辛荑这样的人。

一个周末哥哥的新女朋友请客，我吃了一盘子豆豉蒸扇贝。回到宿舍，我的chang胃翻江蹈海。我的大便从chang子里pen涌而chu，仿佛chou水ma桶的声音。厚朴后来告诉我，我当时的脸se黑青，象是一张铁pi。我滴水不敢进，怕引发新的一lun翻江蹈海。我把厚朴、黄芪和辛荑等人的手纸都搜罗来，一溜摆在床边。一gan觉肚子绞痛，抱了卷手纸就向厕所冲，象是拿了炸药包，冒着枪林弹雨的董存瑞。周一的早上，我的女友来找我，看见我的样子，大骂厚朴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厚朴一脸委屈，觉得黄芪和辛荑也该和他一起挨骂。

“我今天上午的课不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