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主簿：“我便是与他吃酒来——你如何得知他心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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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人年老，脚不甚灵便，上拜帖以示尊重。宅时要来的是小娘和小郎君，先混个熟罢咧。”

因纪家有事，诸街坊只收了回帖，等过了几日之后，纪家方邀诸人上门。

纪主簿忽地打了个嚏，才发觉自己穿了衣说了半天的夜，脚：“快取了衣裳来与我换了！”

纪氏笑了，她也识几个字，懂些规矩，然则看这邻居丈夫叫“程谦”、娘是“程氏”肚里纳罕：同姓不婚哩，怎么夫妇同一个姓？细细一看，是夫妇二人没错，并不是兄妹——她并不曾想到赘婿上去，毕竟少见。却也不好当面问这个，只问这街上都住了哪些人家，有什么人。

不一时，赵家等街坊家中有事的遣事来送帖，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殷实人家，是有仆役的多，纵没有事，也有几个帮佣，倒是都很面。

纪主簿把脸一板：“女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岂可这般幸灾乐祸？好好与人相，那家太公既是秀才、又养过举人儿，想是有些不凡之的。我如今官，要重名声，娘也要仔细才是。”

纪主簿被冷一激，酒醒了七分，一看老婆，就有些恼：“你这妇人，这是要作甚？”

何氏也只记了个大概，又令给了一百赏钱，方请程福带自家事的去认个路。

纪主簿：“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他们不过因自家是商，易为人所轻，方借族内弟读书，不图大利，买平安耳。这些年，他们为我们力不少，这个官儿，也是得他们的钱疏通才有，人岂可忘本？”

程福一一说了：“这街上极是清净了，除开府上与我主人家，还有赵家、李家、王家、杨家、柳家，都是中等人家——比不得府上，比下却是有余的。”又分说各家人，不过一提。

纪主簿一拍额：“正是，这是再不能忘的。还要为叔伯们办事哩。”又想，这娘泼辣是泼辣了些，大事上却是不错的。

晚间纪主簿回来，何娘本想把这些说与纪主簿听，不意纪主簿带着一涩粉气回来了。何娘登时脸上变，冷笑数声，让使女打了盆冷来泼了一一脸。

何娘待要说“不敢痛饮还醉成这样，一狐狸味儿回来了”又想起丈夫已了官，又是举人，与往日有所不同，方忍了下来。又说起街坊要拜访宅之事，纪主簿：“这两日怕不得闲，衙中同僚还未请哩，今日在泰丰楼里吃的酒，想是他们都吃惯那里的，你取了钱来，去那里订几桌酒席，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要一。又有，大郎也要读书，还要请教他们这里有甚好先生、好书院哩。”

何娘一转，房去了。纪主簿抬起漉漉的袖一把脸，跟了去：“说啊，你！”

何娘伸指，虚空了他几下，啐：“呸！我是那样的人么？不过是说与你知，你不想知，往后我便不说，看你丢不丢丑。你还是先写了书信，明早发往乡里吧。”

何娘心，我可没忘了你差儿就娶了你族叔外甥女儿的事！上只说：“我只说与你知，你站得稳了，方能帮得到他们。若为前事失了基，才叫人笑。”

何娘冷笑一声，仆役四散，母养娘拉着哥儿儿就跑。何娘把腰一叉：“县令近来心绪不好，你日来便这般模样，可是嫌日太顺？”

纪主簿换了衣衫，何娘嘴闲得无聊，又说起街坊来。最有谈资的无过于程家了：“只可惜了他们家，原也有个中了举的小郎，竟于赶考路上病死了。又两代没儿了，这一门，可怎么过好哟～好好的姑娘，嫁不了门当对的人，啧啧。”

纪主簿：“知了知了，歇下罢，明日还有事呢。”

何娘也就从一家那里问另一家的事儿，知程家是招赘婿的，知赵家有个寡居的老妈妈一类。肚里一回，只觉程家办事倒比旁人周到，连何采买都告知了。程福还略提一句近来县令李略有心事，并不来走动一类。

何娘听他这声气不对，这才把白天的事儿说了。纪主簿摸着下：“怪他脸上淡淡的，我们皆不敢痛饮。”

何娘：“我醒得了，明日叫他们拿了你的贴，一一回了。”

人便是这样，上说得慈悲的，大半会搀着些玩味，未必是幸灾乐祸了，只要显得自家过得好。

何娘忍不住嘲：“他们供你读书，可不是为了着你办事，你既醒了酒，我便认真与你说。你家原没钱供你读书，他们有钱又供了你，是恩情，你得还。如今你是官儿了，帮不帮得上忙是两说，是要有个心意。只你要记得，贪赃枉法的事儿，你不许去，或为了爬上去为他们撑腰就胡作非为，可是为你死去的爹娘丢脸，阿家阿翁过世前要我盯着你，我可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