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闲言几句，洪谦待要起，却听外间剔剔托托之声，一个十来岁女孩之声：“大哥，忙哩？今天那家送你那绢真个好，与我成不？”一了来。盛凯因让洪谦内室看他藏书，藏书是放在贴墙书架上堆着，这小丫匆匆来，一未曾扫见。

盛凯听他如是说，一想，似也在理，愧：“终是洪兄看得些。”他略知洪谦先前是赘婿，想来失学之说，缘自于此，也是合情合理。

秀英心知林老安人所言之正事，便是趁早再生个哥儿，与洪家后继香灯。因女儿在侧，秀英忙拦了话儿：“你孙女婿忙读书哩。天且不早，我与玉去去便回。后半晌府君娘还叫去打牌哩。”方带着女儿从林老安人逃了来。

洪谦心说，你见了苏长贞还要我去官学，苏长贞知晓了必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中却：“我已老，与少年人自不相同。尔等少年，因涉事少，文章便不易刻，常须名师提。我自幼失学，却要将基扎牢方好，如今正在家练字哩。”

洪谦带一盒四样茶果、一盒文房四宝、一包素绸缎、一盒猪羊鹅酒，也是丰盛。盛凯来迎了，两人往盛凯书房里去说话。洪谦已知盛凯得郦玉堂青，便不好与他过于亲昵，只作寻常往。

林老安人：“你还看着那铺？也不正事儿！”

————————

秀英这份惋惜并不多久，这一日，她也是闲，命胡氏将金哥带去陪伴林老安人，林老安人上了年纪，越发懒待走动——秀英已暗中将她的寿衣、寿木重整一回，只怕有个万一。林老安人见了金哥，乐不得，秀英看她气还好，携了玉，去看针线铺儿。

洪谦使来安儿捧几盒礼，捧砚牵着儿，主仆三个往东街上盛宅而去。不消打听，盛家在这街上也小有名气。先已递了帖儿，今日来时，盛凯却正在家中候着。他知府君看中他，却不知府君娘也看重他，只知州府使人赠了他家四匹素绢绸并文房四房来。他兄弟盛二郎正缠着要，盛凯：“今日还有客来，你休要闹。回来再说。”

拾几样礼，打发洪谦回访一二。因两家在素事上又有些渊源，秀英所备之礼便要厚些，洪谦看了，也没说有甚不妥。洪谦里，这盛凯少年得志，人却谦和，虽说略嫌和了些儿，却也没甚可褒贬的地方儿。俗语说“莫欺少年穷”何况盛凯也算不得穷，与这般人在发迹之前好一二，实不是件坏事儿。

盛二郎与盛大儿恰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因生得巧，故得母亲潘氏之，凡有甚想要，潘氏总把来与他。今见府君家与的一方端砚好看，便想讨了来摆在案。讨而不得，意兴怏怏。

回家来秀英接了，与他宽衣递茶，且问：“他家里如何？”洪谦：“你还不知？他父亲是个迂腐人，我不乐见的。”秀英将要问盛家旁人，猛想起盛家旁人便只剩下女眷与盛凯之弟，洪谦断没理见的，不由惋惜。

秀英了门儿便

自家妹张便讨要东西，这东西还是前一个客人送了来的，书房内又有另一个客人在坐，盛凯心生薄怒。喝：“屋里有客，你女孩家便这般闯来！”那小丫听说有客，方匆匆退了去。盛凯与洪谦陪礼，洪谦笑摇：“我来也有些时候儿了，还要回去温书。”便辞了去。

反是盛凯，因见洪谦好人，退得宜，且洪谦有一项长，官话讲得极好。江州地偏，纵有说官话之人，也多半带着音。细思洪谦，文章时，竟是一丝音也无。再想来，于他家门内遇着个女童，官话也是极好。且盛父连个秀才也不是，持父丧到要典宅卖地，实也算不是男孩儿效仿的榜样。洪谦人既好，人品又佳，且又上。盛凯见洪谦，实是想亲近的。反劝洪谦：“连日我往府学里，不见洪兄，洪兄是在家苦读否？我年幼，言语有失还望勿怪——举人试不比秀才试，自家背背经史只好考个秀才，举人试诗文，总要有名师教导，再有同窗切磋启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