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下彩台悬梯时，狄公又想到什么，说：“啊，再有，你此去经过衙府时顺便要家告诉一声内眷，今夜里我很晚才能回府。”

“董梅有一个名唤作夏光的伙伴，你见过不曾？”

狄公只得耸了耸肩。

“那他又是如何吃人死的呢？”杨掌柜朝蜷缩着的尸溜了一。“老爷，怎的没见着有血？”

仵作满脸得意地应诺而下。狄公反剪了双手来回踱步，见洪参军带着衙官来了，便命令：“与我把死者的衣服取来。”

衙官去案桌底下拿一个包袱，解开了，说：“董梅的衣服全在这里，长、腰带、鞋袜，这件袍褂是在船上那大铜鼓下面寻着的。”狄公将手伸到袍褂的宽袖里搜寻，袖中只有董梅的籍。学籍的状卷和几文散银。他摇了摇对洪亮：“将这包袱带回到衙里去。”又令衙官：“用苫席将这尸卷起运回衙里空牢收厝，然后速去夏光下将他带来，我今夜便待审他。”

狄公冷冷地说：“你若要知端底备细，明日一早可上公堂来看审。啊，杨掌柜，我有话问你，这董梅闲常也些骨董生意，你敢情与他有过来往？”

杨掌柜大失所望，只得鞠躬告辞。

“发恁的愁，莫不小觑了你我自己？我此刻就上去白玉桥镇，显而可见，就在那里的酒筵上董梅被人下了毒。我先去看看那酒店的情形，你上孔庙县学去拜见欧助教，询问一下董梅和夏光的学业行。那老助教是个目光的人，我很想知他对这两个少年人作如何观。你不必等候我，明日一早用膳后即可来内衙径自寻我。”

“不曾，老爷。”杨掌柜又皱了皱眉。“那名儿听来也有耳熟，却委实记忆不起了。我才说着什么来着？呵，那一日，那一日我在东城庙市里得一幅古画，老爷，你保不定也很兴趣，我敢说这价钱端的是…”

衙官下去编派他的衙卒，洪亮伺候着狄公卸下官袍，不禁问：“谁竟会谋杀这个穷酸的书生？”

杨掌柜扬了扬两眉，齐整而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说：“这个不消老爷费心。不过港河面上的渔父渔婆都是给白娘娘攫去了。”

卞嘉、柯元良走后，狄公对仵作说：“亏了先生于此行，今日若是听了那卞大夫的诊断，险些儿误了大事。你即此回衙里填画个验尸格目与我。”

狄公猛转过来，刚要怒斥，认是孔庙对面骨董铺的杨掌柜，便忍住了。狄公时常光顾那个铺，与杨掌柜甚是稔熟。他缓了气说：“杨掌柜知了，暂勿声张，休要让外人听见。”

“这里的百姓就赶着那庙里的这么称，龙船赛死了个后生，渔父渔婆可发了兴，白娘娘得了供奉，今年鱼儿的息就大了。”

洪参军沉：“说来真是不巧，我已年迈力衰，且又糊涂昏瞀，何用？乔泰、荣不说，陶甘他可正是剖断这行下毒案的圣手。”

位好歹也到场。洪亮，你送这两位相公下去，再替我把衙官唤来。”

“这话却又是怎说的？”狄公恼怒地问

“改日我会上你铺里去的，杨掌柜，这会我正忙着，须臾就得回去衙里。”

“谋杀？”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门响起“我听说是心病猝发死的。”

狄公回脸对洪参军：“这人对骨董宝的广见博识令人难以置信，每回我与他闲扯聊聊，得益非浅。可惜今天他撞着不是时候，还来兜售骨董。洪亮，看来此案赖我们俩分勘查了，陶甘、乔泰、荣三人都要后天才能回衙。”

杨掌柜摇了摇，又用手搔了搔黝黑的脸面，答：“听见过这名儿，却一向不曾见过面。我这营生是独脚蟾，风里来，雨里去，整日骑着儿游尸撞魂如奔命一般，专一寻问那挖掘到宝的人家。三日两也撞上有几宗奇货到手，这也打炼得如个金刚。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