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喜：“乔泰之言有理，我们就去范仲田庄，曹鹤仙家勘问时顺路亦到那古庙看一番。”

金昌走后，荣抢：“这曹小必是追随范仲私奔无疑了。两个从小认识，青梅竹，又是同在一天失踪。曹小嫁顾孟平本非情愿，故借归宁之机，脱而去。”

叶守本又笑：“说来也作怪，这卜凯虽如此放狼狂僻，却是一个理财的圣手。大醉里盘帐数，从无半差错，但凡钱财帐务之事，一经他手，无不井井有序，清楚明白。有时他还一手拈着酒盅，一手拨打算盘，十分得趣。——雇聘了他，胜似二十个帐房老先生，故尔也随他一味荒唐放纵，不去束。我这船坞业务，他非但不误半，不亏分文，却大有蒸蒸日上之势，正赖了他的本事哩。——小民心中十二分敬佩，老爷千万不可小觑了他。”

狄公频频。又问：“听说你的经纪人卜凯是个放狼形骸的白发狂童，这话可是当真？”

叶守本笑：“老爷初到，莫非已经认识他了？他平生只两，一是酒，二是诗，时常烂醉如泥。中还狂呓作歌。那三瓦两舍、街柳巷也如同是他的家宅一般。老大不识廉耻，倒真有几分怪癖邪兴。”

金昌犹豫了一下，答曰：“他两个曾否相识，小人不敢妄猜，但范的田庄与曹家既是近邻，想来曹太太姑娘时必是见到过范相公的。”

先生会将曹英小许与我那犬的。——如此婚本有些蹊跷，想来那曹英小哪里会心甘情愿哩。”

叶守本起告辞，狄公送到外厅门首，正遇乔泰、荣来。

洪参军答：“正是，老爷。范仲的佃说，范仲十四日午膳后带了仆人吴山离开田庄回城。”

乔泰禀：“我们今一早就循昨夜的原路到了那河岸边，沿途问了许多街坊人家，并不知有人坐轿落之事。找了那里的里甲一问，也没听说有浮尸发现。莫非是死尸沉了底？我与荣下河去掏摸了半日，也一无所获。如今想来恐是昨夜我们看了，再说，雾也太大。”

狄公草草地翻阅了几页簿册，低沉思半晌，忽然问洪参军：“街里的范仲可是十四日离开他的田庄回蓬莱的？”

叶守本见狄公神，又续：“不过，他亦有两件事不顺我，一来他也好佛，时常去自云寺与那里的和尚们厮混；二来他与顾孟平的经纪人金昌十分投契，两个多有酒往来。——当然金昌远不是卜凯对手，故顾孟平对卜凯也忌恨得牙，总疑心是卜凯从金昌的嘴里了许多机密去。”

狄公又：“范仲田庄与曹鹤仙家为邻，范仲与曹英小会不会在官逢遇。——金先生可知他们两个曾否相识。”

狄公：“这人倒也有趣，哪日叫他来衙门走一遭，我这里正有一本没来的帐册，天书符箓一般，没法懂，还想请卜凯来辨认一番。”

狄公：“我们快去内衙吧，那个叫金昌的人正在那里等我哩。”说着引了乔泰、荣转去内衙书斋，一路又将顾孟平妻曹氏走失之事简略地告知了他们。

“这个好说。明后日我便叫他来衙门见老爷，想来通那帐册必无疑难。”

狄公惊：“如此僻邪之人，先生又为何抬举重用？”

洪参军摇：“他两个并辔而行，青天白日奔，岂不招惹人目？官上巡丁往来，岂又没发现的？官上下的人家都打问遍了，谁也没见着他们的影。再说，还有一个叫吴山的仆从跟随着呢，如何瞒遮得过。”

狄公满意地了、示意金昌可以回去了，他的话语留下来慢慢再析议。

狄公听了这一番言语，心中不免几分诧异。这个卜凯料非凡，莫非故作狂态，别有所图。“以后得留心此人消息，暗里窥察。”

乔泰低看了半日地图，乃：“这官岔有条小路，路边松林间有座荒废的古庙。曹氏和范仲都在这一带消失踪影，会不会与这古庙有些关联。”

洪参军见狄公来书斋，忙将金昌引见。金昌三十上下年纪，眉目清秀，仪态大方。金昌的母亲是番商的女儿，他从小又生在番仁里，故通晓番语。顾孟平的船舶生意到了西洋、南洋，许多与番客的商务往来全依仗了金昌这个通译。这时洪参军已将他的回话全数记录在一个簿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