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见李斯快应承，便脸一墨，斥：“你可知罪？”

“李斯不敢自谦。”

李斯一直在等待着吕不韦先开说话，他等到了。吕不韦沉不住气，他表现了他的好奇心。而无数的教训表明，正是好奇心要了猫的命。

吕不韦的寝内一片安静，风暴来临前的安静。所有的人都预到有些奇特而瑰伟的事情将要发生，这些事情将在未来产生远而烈的影响。他们期待着，为能亲见证而兴奋莫名。

“哼，你倒确实一也不自谦。不过，本相另外还听说过一个李斯，两个月前在本相府前公然辱骂护府武士，咆哮无状，你可认识这位李斯？”

从没有人如李斯这般能带给吕不韦如此大的压力，使他艰于呼。他下意识地欠起来，打破了冻结的沉默，冷冷地说：“你就是李斯？”

从李斯迈过寝的门槛的那一步开始，他便在用狂放的肢语言刺激着吕不韦的神经。他昂着，目不斜视，步伐宽阔而有力，浑散发利剑鞘的夺人气势。在他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到丝毫乞讨者的惶恐和悲伤，有的却是施舍者的自在和怜悯。他仿佛并非在万民仰望的庙堂，在他看来，这里只是一任他纵游缰的无主草场。李斯向吕不韦行礼，仅长揖而已。

“你可知此乃死罪？”

李斯的狂妄，半是天，半是蓄意。所谓大知似狂，不痴不狂，其名不彰。吕不韦半躺着，审视着李斯。尽他不动声，但无疑李斯已加给他这样的印象：这是一个傲而悍的人，这是一个专注而毅的人，这是一个可以被毁灭、但绝不会被打败的人，关键是，这样的人永远知自己在什么，并且总是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于是，在正式的会谈开始之前，李斯便已经成功地给会谈双方的关系定下了他想要的调。

一个成功的仕途经营者，无疑也应该是一位的心理学家。李斯同学是何等人！他对吕不韦的研究是如此透彻，以致于他完全有资格在世上任何一所大学里开设吕学讲座，我敢保证，就连吕不韦本人，也会迫不及待地前来听讲，而且一节课也舍不得落下。

“回相国，两李斯是一李斯。”

“确是死罪。”李斯答。吕不韦的脸上一瞬间竟失望之。原来李斯也不过如此，吃自己一吓，便乖乖地认了，而且似乎连加以狡辩抵抗的望也没有。李斯却从容接着往下说：“不知李斯何时能见到那八位护府武士的人？”

李斯和吕不韦四目相投，如两只动般互相打量，带着七分挑衅，三分提防。吕不韦在生意场和官场上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时至今日，他已经贵为相国，但他的心态却始终在商人和官员之间游移。作为明的商人，他想的是：我能从前这位李斯上得到些什么；作为显赫的权臣，他想的是：前这位李斯能给我带来些什么。能将这两有互补的思考方式集于一，让吕不韦颇为得意，而他自从政以来能一帆风顺，这也是一极大之原因。

吕不韦没转过弯来，本能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以他的份，说这样弱智的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尊贵而

早在当年一起就学于荀卿门下之时，李斯和韩非就游说的技巧作过无数次的探讨，并达成这样的共识：“说人之法，有如用兵之，攻心为上。必先知所说之心，尔后方以吾说当之。”知所说之心，找他心中最柔的那一分，只需轻轻一击，便足以辉煌大胜。那么，前这位相国，传说中的吕不韦，财富与权力并重，险与智慧的化，他的破绽会在哪里？作为吕学教授的李斯，又将如何一击致胜？

他应该加给吕不韦怎样的第一印象，关于这个第一印象，吕不韦有权评价，却无权拒绝。当然，这是建立在李斯拥有大的自信和无畏的勇气的基础之上，对那些只想安安耽耽过日、信奉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来说，还是请勿模仿为好。

“楚人李斯，拜见大秦相国。”李斯简单而直接地回答。诸如“三生有幸，久仰久仰，不胜荣光”这类阿谀之词，李斯是打死也说不的。

“李斯知罪。”

第三节说大人者，诱之！

好在吕不韦也不在乎这些虚文形式，他看着李斯，懒洋洋地：“听郑国说，你乃是荀卿老先生的得意足，号称有动摇山河之志，经天纬地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