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何事梦来？

王绾有心成全李斯，他沉片刻，灵机一动，倘说李斯是得到吕不韦的授意，这才要见秦王，则李斯便能顺利殿，自己也可免去罪责。王绾因此问：“李兄见秦王，莫非是奉了相国之命？”

李斯神不改，一件件地穿回衣服。他知，他这一非常举动，已经将秦王嬴政打动。

世间有一距离，叫遥不可及。

秦王嬴政沉浸在自的孤独之中，他并未注意到李斯的闯。当他发现李斯的存在时，却也不显惊奇，更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呼喊侍卫们前来护驾。在他的年纪，他镇静得可怕。只有见惯大场面的人，才能临危不。嬴政不用见惯大场面，他就是大场面。

李斯的双脚踩在殿的石砖，却仿似踏在云彩之上，凌空蹈，步步惊魂。李斯低着，几乎不敢去看秦王。在他的间，泛起某年轻而青涩的情，让他眶，动莫名。他即将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王座上的少年，而是他相思多年的梦中情人。

李斯跨殿的门槛，往前行了三步，便停了下来。他沉默着向上望去。

“臣李斯有一梦，敢禀呈于吾王。

于是，王绾收去李斯佩剑，借故支开诸郎。李斯带着狂不已的心，跨殿。

李斯：“臣李斯擅闯殿，自知死罪，然为大秦社稷之故，不敢不剖心陈词于吾王。愿吾王听之。”

范雎之才，奈何不得景监、王稽之助。是以方此下策。”

王绾素知李斯之才，也知他一向不没有把握之事，他想帮李斯一把，但却也有自己的苦衷。王绾：“为大王掌守门，乃王绾职责所系。倘王绾放李兄内，又复李兄说王不成，依法连坐，则王绾也将随李兄而死也。”

嬴政见李斯仪表非凡，当是怀智谋之人，便招招手，：“上前。”

臣梦见后佳丽，难以胜计，皆天仙肌容，人间绝。开镜梳鬟，理妆焚兰。朝夕所盼，惟吾王临幸也。闻车来而颜喜，见车过而珠泪黯

臣梦见吾王成了万王之王，天下的王，不朽的王，永恒的王。

臣梦见大秦帝国之疆域，东至大海，西达昆仑、南吞琼荒，北并辽东。其广不知几千万里。有人之，皆为秦人，有地之，皆为秦地。大秦帝国的天空，日不能落，月不敢隐。

一步。

嬴政以前从未见过李斯，他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前这个突兀的陌生人。李斯远远站着，看上去谦恭有礼，并无敌意。嬴政问：“你是何人？未得传召，奈何至此？”嬴政的声音很是亲切，甚至可以说是充满心，仿佛只要李斯说自己是走迷了路，他还会手牵手地将李斯领去。

臣梦见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英，尽收吾王中，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倚叠如山，弃掷逦迤。

王绾也摸不清李斯和吕不韦的真正关系，李斯也从不提及。李斯将这段关系故作神秘，任人猜测去。

嬴政这少年，孤独而忧伤。他十三岁便没了父亲，母亲又远在雍城，长远不得见面。在偌大的咸，他的都城，他居然举目无亲。他不仅要忍受孤独，更要忍受有关他是吕不韦私生的谣言带给他的耻辱。他名为秦王，实则囚徒。真正的内政大权，都掌握在吕不韦和嫪毐之手。因此，内事不可言，言则徒增其愤怒。要打动嬴政，必须用未来的远景来诱惑他，麻醉他，使他暂时从郁郁的现状中解脱来。如此，则当言外事也。

臣梦见吾王横扫九州，一统天下。四海归一，大秦独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第三节君臣初相见

李斯恭敬地答，是。他略一停顿，然后开始了激情四的演讲。

李斯：“蝼蚁尚且贪生，李斯何尝不怕死。李斯适才远观秦王，已知其必为明视善听之主。李斯倘得内，当面陈词，自信定能动秦王之心。”

世间有一拜，叫五投地。

王绾：“擅闯殿，依律当烹，李兄可要想清楚了。”

“讲中文。Please。”嬴政将李斯的话打断。

李斯却并不即刻上殿。李斯：“吾王宅心仁厚，初见臣而无半疑心，许臣近窥天颜，咫尺奏事。臣却不敢不自明行迹，而后方能言。臣惟有一片主之心，绝无丝毫害主之意。”说完，李斯徐徐解衣，直至赤，示以无凶。

臣梦见吾王雄师，破六国之兵，纳六国之印。妃嫔媵嫱，王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人。

前的这一幕，秦王嬴政大概永远也无法从心中抹去。一个男人，为了取信于他，不惜光着，坦然地站在他的面前，以白雪和红梅为背景，中噙着真诚的泪，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秦王嬴政的话一落音，标志着李斯的面试已经正式开始。这似乎是一次自由命题、自由发挥的面试，你要说什么都可以。然而李斯却不这么认为。他必须回避秦王嬴政的心理禁区。

李斯：“李斯为郎，乃相国吕不韦所荐，依法连坐，也当坐相国也，君何惧哉！”

于是，李斯了一气，像丁路德金那样，饱情地说一句：“Ihaveadream（我有一个梦想）…”

李斯心领神会，忙：“正是。王兄大德，李斯没齿不忘。”

但见秦王嬴政独自坐于空旷的殿，似在沉思。他修长的手指，抚着一柄青铜长剑。他还不到能佩剑的年纪，锋利的长剑，既是他的图腾，也是他的禁忌。在嬴政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伤淌其上。莫非是方才雪中梅的凄艳之，还在占据着他的思绪，激起他的忧郁？

嬴政不习惯看着男人的，他腼腆地一笑，：“先生起就衣，前言事！”

李斯上殿，秦王嬴政许其对坐，问：“先生何以教寡人？”

两步。

臣梦见吾王亲帅铁骑，灭赵国，毁邯郸。当年与王有仇怨者，吾王尽手刃之，血成河，快意索仇。

臣梦见金碧辉煌的咸，乃天地之中心，不败之都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室几千万落，覆压数百余里。

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