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府里的丫鬟引着她离开正堂，堂内安静了一瞬，然后自那紫檀木彩绘黑漆十二扇围屏后，忽然缓步走一个发白的老者。慈祥的面容，皱纹堆叠起一抹的蔼然笑意，然而那一双睛，却是明而内敛。一生辅佐康熙帝，这是个能在中经久斡旋，而始终屹立不倒的老宦官，足以练就一悉世事、世故圆的本领。虽然已经仕，却是对昔日闱了解最的一个人。

苑中碧柳如丝，雪白的柳絮随着微风，飘散宽敞明亮的内堂，夹杂着莫名的香。

"本王再问你一遍，可是真的想好？"

莲心一直垂着眸。倘若她改不答应，阿玛能够在那正四品的官职上待下去么，待多久？她不甚明白为何一个王爷会在这件事情上有所挣扎，是她的错觉，还是难言之隐呢…咬了咬，她生生忍回去一抹询问，面如常，轻声："民女心甘情愿，百死而不回。"

"这一旗装和饰，都是照亲王嫡福晋的定制，穿在姑娘的上，可真是好看！"

侧的丫鬟细细打量，不由都艳羡的目光，啧啧称赞。

明媚的光顺着窗棂静静倾洒，泛起一层蒙蒙的白尘。

侍女："都是为姑娘专门准备的。但二嫫吩咐过，挑其中最姑娘的即可。"

于是，额娘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倘若不是答应什么，岂会如此简单呢。

为为婢，难果亲王府还缺一介婢么！然而莲心明白，从那任命书送到家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没有选择。没错，是她当初闯果亲王府，要拜见十七王爷，可她只不过是想亲见他一面，然后将阿玛的名讳在他面前提及，哪怕无用也好，也是她能为阿玛的事。可万万想不到，寥寥数语，就能让朝廷的任命发生改变！

"这些妆饰…都是要佩的么？"

当莲心站在正堂的一刻，仿佛悉数的光都投在她一个人的上，瞬间绽放的璀璨光华，再不是丽和华贵这样简单的字能用以形容——她从未这般丽过，更不知自己拥有这样的丽，然而正是这浑然不觉，愈加让人猝不及防，只一，就足以震彻心扉。

半月前，当果亲王府的一等事元寿登门拜访，她就已知，世事真的不会那么便宜和简单。如同当日的任命文书送到家中，特意提要呈给自己一样，在那以后，总会有人隔三差五地送来一些名贵的衣料和首饰。堂堂十七王爷，仅仅一面之缘，她当然不会痴心妄想到，他果真对她产生何等倾慕之心。

"王爷大恩，万死不足以回报。民女愿为为婢，从此供十七王爷差遣！"

"像，真的是太像了！"魏珠拍着手，连声慨叹，"倘若当年的那位也站在面前，简直分辨不两

倘若他再问一次，自己或许就会妥协。只是，允礼静默了片刻，朝着她一摆手，淡淡地："你先起来。既然是要报恩，以后便在府里安心住下吧，稍后会有嬷嬷负责教你礼数，用心学，本王还等着你来还恩。"

刚才打从莲心跨门槛，他的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甚至此时人影都走远了，还踮脚张望，久久地不能从惊叹中回过神来。

莲心略一颔首，再不开。

莲心起，端庄地敛一拜。

然而她依旧跪在他面前，掷地有声地许诺："为报上恩，甘效犬之劳。"

莲心也怔怔地看着镜中女，一时难以分辨，仿佛那并不是自己，而只是与自己神似的另一个人。

"多谢王爷。"

朱红的团旃毯很，跪在上面，膝盖都不觉得疼。莲心低着，片刻都听不到上有任何回音。

绘镶宝石的妆奁前，侍女每拉开一间，层层叠叠的屉隔角，里面一格格，一扇扇，都耀璀璨的珠光泽——金嵌珍珠耳环，累丝红宝石蜻蜓簪，银镀金串珍珠苏，铜镀金翠钿，桃红瓜形佩，镂空嵌珠石扁方…宝光潋滟，致奢贵，让人目不暇接。

允礼看着她，那神却是沉的、压抑的…有些莫名而难懂。片刻之后，再次重复那句曾说过的话。

乞求了五百年的夙愿，睿智而悲悯的佛，终于让你在最丽的一瞬，遇见了我。然而谁都无法料想，竟是这样的原因，这样的时刻…

踩着一双盆底旗鞋，少女穿好，伫立在铜镜前，这时，一侧的婢揭开镜前锦袱。但看镜中人，姿被华的裙勾勒得端丽而贵气，周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里，眸似秋，腮若桃，恍若是那画中走来的一般，得令人窒息。

那时，他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说这些话、会这么，静默不语，只是用一温而又充满叹息的目光看着她，"你果真想好了么？"

隐在袖中的手渐渐地攥成拳，掌心里早已一片。有那么一瞬，她就要回转了！那样的问语，究竟是包着怎样严苛的条件，以及未来她将要面对的莫测命运？她一概不知。只是在他注视的目光中，为何会隐隐不安…

抿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梳成髻。又为她上青素缎面的旗，缎面上绣的是云雀金的图章，镶嵌五枚珠玉，正中间着一株纯的赵粉，旗上的璎珞顺着耳际垂坠下来，随着步履翩跹，发零零碎碎的轻响。侍女挑了几件华丽的簪饰，再上一对玲珑金累丝耳珰，发髻上十三朵镂空雕金云的金约，又在腰间悬挂一枚白玉飞燕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