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皇帝冷冷地将目光扫过群臣，怒气仍存，声音威慑隐隐：“朕就不信，刹不住这邪气！”言罢，他命令退朝。众臣应诺，上前行礼，皇帝却不等礼毕，拂袖而去。

听到这话，殿中有几人颔首附和，议论声却倏而收下许多。

“我知晓。”她应，似包着无限疲惫。

何万想了想，问：“小人是否过两日再去见他？”

吴建淮南大家吴氏，今年刚由京中士族保举，从属官升上京兆尹。此人才说不上，事却还踏实，只是仍少了些脑。

不等他开，杨铮又：“至于京兆府包庇伤人，事发至今未十日，所伤农人臣皆已备案，可随时传讯。当日有众多行人目睹，亦有证人可传，陛下明鉴。”

大长公主没有言语。

“公主。”何万。

皇帝端坐上首，垂下的冕旒之后，目光淡淡扫过下面的众人。

大长公主抬眸：“怎么说？”

站在中大夫之列的王瓒瞥着吴建，不由在心中一阵冷嗤。

这都想不明白。王瓒暗自摇。

宦官将那些文书从杨铮手上拿起，呈与皇帝。

“臣遵旨。”郭淮恭敬礼。

吴建面隐隐发白。

“朝后会同廷尉署，往京兆府彻查此事。另，承光苑外所有宅地，已建或未建的都造册登记，若果真有属占买，即命退还，契书作废，先前所付之资不得索回！”

杨铮此人，庶族，去年以郎官之为谒者，靠的就是些揣的本事。贵族占田建宅一向层不穷，京中世家，哪个没有？京兆府也有难，素来是睁一只闭一只。这样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突然被摆到玉华殿上来说，杨铮必是有所倚仗，且好了万全的准备。吴建不声便罢了，追究下来，只消推说不知，多是督察不严的过失；可如今他一否认，到时证据确凿，却是渎职的大过，京兆尹便该换人了。

何万看看她，恭声：“他说，近来不适，恐难承情。”

何万答：“见到了。”

“如此。”片刻，大长公主。

何万不再多说，告声礼，退了去。

吴建闻言大怒，看向杨铮，厉声斥：“明堂之上，而安敢惑众！”说罢，即转向皇帝，俯首便拜：“陛下勿信小人谗言！”

“谗言？”皇帝声音缓缓，将手中的契书翻了翻，突然“啪”地摔在御案之上，陡然发怒：“为京兆尹，竟任由治下颠倒，如今人证证俱在，你有何话说？”

“臣在。”御史大夫郭淮列一揖。

吴建见状，面一变。

大长公主却摇，一笑：“不急。”她看看何万：“你去歇息吧。”

“臣有一言。”吴建上前禀：“谒者此言不实。京兆府从未接到农人告状。且据臣所知，京畿农田虽确有建宅之事，却有买卖，何来占一说。”

此言一，殿中群臣议论纷纷，京兆尹吴建则面晴不定。

“郭淮！”皇帝看也不看他，沉声。

何万应了声，向她一礼，转走开。没走几步，他突然回看看大长公主，心中一定，停下脚步。

何万犹豫一下，低低地说：“武威侯虽执拗，却到底是公主亲，公主勿虑。”

“京畿附近农田，为各乡邑所有。今京中贵家，纷纷在承光苑附近置地建宅，占农田，少则数十亩，多则几百亩。农人怨声载，上告京兆府，无人理会。”玉华殿上，谒者杨铮手执玉圭向皇帝禀告，声声掷地可闻：“上月二十七，京畿乡邑失地农人联合再至京兆府上诉，竟被反诬作，当场打伤十余人。”

“此乃臣在各家地主手中收得契书，”只听杨铮继续“上面条款印鉴俱是明了。承光苑附近乡邑，素来土丰足，膏腴之地，每亩价在一万至二万钱之间，而普通田地，最低也可卖至五千钱一亩。而这些契书之中，均价不足一千，敢问京兆尹，如此情形，可算得占？”

大长公主微诧，看着何万，稍倾，边一丝苦笑。她望着榻旁枝般伸展的铜烛台，烛火琳琅明灭。心中长叹，这世上，最教她拿不住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亲了。

大长公主看过来。

“京兆尹既有疑问，下官可将证据示。”果然，杨铮看了吴建一，忽然从袖中拿几份文书来，捧在手中。

何万稍稍瞥去，却见她目光微垂，似看着放在案上的一只小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