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盛京将军达克玛!”萨布素神色一松,黯然的俯首请命。
战旗猎猎,数万大军列阵于沈阳东门之外,此时大雪纷飞,未到片刻,雪花就在刀枪盔甲上积了厚厚一层,然而军令森严,却也没有一人胆敢动上一动,枪身莹白,刺刀雪亮,在茫茫大雪中闪烁着肃杀的寒光,数万个雪人神色肃穆,整齐的阵列之中,只能微微看到口鼻中呼呵的白雾。
一声口令远远传来,随即层层转口,直传到炮兵阵地,数十门红衣大炮立即轰然齐射“轰隆”一声巨响,城头的雪花被震得瑟瑟落下,守军马上俯下身体躲在女墙后面,寂然良久,却不见炮弹轰到,彼此面面相觑,禁不住惊讶万分。
萨布素单人独骑,越过层层队列,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下,渐渐走近沈阳,仰望着这座宏伟的城市,刚刚张开嘴,却忽然喉头干涉,发不出任何声响,心中悲怆,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萨布素?!”一名将领忽然探出城头,惊呼道。
萨布素仰望着昔日好友,身体颤颤发抖,露出痛苦扭曲的神色,涩声道“达克玛…我…我是萨布素!”
“呸!——”达克玛狠狠地的吐了一口浓痰,直落到萨布素的身上,他指着萨布素,不屑的道“哪里来的懦夫?!大清的黑龙江将军已经战死了!我认得的萨布素将军是满州巴图鲁,不是摇尾乞怜的野狗!”
萨布素仰着头,嘶哑着声调道“达克玛…咱们战败了!…大势已去…”他哆嗦着嘴唇,鼓足勇气道“…降了吧!…”
“呸!——”达克玛吐了一口唾沫,直落到萨布素脸上,嘲讽的道“我达克玛是满洲儿郎,难道会贪图富贵,去给仇人卖命么?!”
“贪…贪图富贵…”萨布素喃喃的道,面上全是苦涩的笑容,竟也不抹去脸上的污秽,大声道“达克玛,你守得住沈阳么?!”
达克玛呆了一呆,随即放声大笑道“守不住就投降么?!”
萨布素摇头苦笑,凄然道“难道你要让盛京象辽阳一样被屠城么?!”他伸出一根手指,颤颤抖抖的指点着城墙上的那些老头和小孩“难道你要让满州的血脉斩断、让女真人的祖先在天上没有祭奉么?!”
“呸!——”达克玛愤怒的道“贪生怕死的懦夫,你还配跟我说女真人的祖先么?!”
萨布素脸色涨得通红,虎目之中泪水泉涌,这时居然激动万分,突然一把抽出长刀,奋力朝自己的坐骑斩去,战马悲嘶一声,硕大的马首竟被一刀斩断,鲜血狂喷,溅得萨布素满头满脸,他扬起血淋淋的长刀,指着达克玛愤怒的道“你是勇士、你要为皇帝尽忠,好!…好!好!…那你就死好了,为什么要所有的满州人跟着你一齐殉葬?!”
达克玛目瞪口呆的看着萨布素,一时竟无言以对。
萨布素扬着长刀,横指着城墙上的八旗父老子弟,颤抖着声调道“公羊死了、还有母羊,母羊死了、还有老羊和小羊,但羊群没了,这世上还会有羊么?!”他放声大哭“达克玛,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女人和孩子,去问问祖先,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看到女真人没有了后代?!”
达克玛如遭重击,雄壮的身躯不住发抖,他伸手指着萨布素,嘴唇蠕动,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达克玛,睁大你的眼睛,今天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贪生怕死的懦夫’;什么才是真正的满洲巴图鲁!”萨布素定定地着城墙上的老少士兵,怔怔的凝视半晌,忽然亢声高唱“…阿妈喂给我奶水,阿玛交给我弓箭…清亮的哈喇河啊,那就是女真人的故乡…长白山的雄鹰哪,你要高飞…”
声调苍凉凄然,在空寂的原野里悠悠回转,传上城头,人人垂泣,萨布素缓缓转身,迎着林风的大纛,抬起手来抚摩着自己的头发,忽然一把楸住,长刀猛的回斩,竟将自己的颈项一刀斩断,热血冲天而起,四面喷洒,染得四周雪地一片殷红,大手拎着自己的头颅,尸身迎风直立,竟然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