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回廊，袁夫人一躬把书衡抱起来，悄声：“这莲二嫂最是浅的，听说手里还有些不净。”书衡呀了一声：“虽说不宽裕，但也是书香门第，怎么有这事？”袁夫人底闪过冷嘲：“她爹不过是个末品的穷酸罢了，肚都吃不饱那还要什么脸面。听她们大房的人说，她们二房里，连添灯的灯油都要省，着丫鬟们熬夜伙计，那些丫小小年纪，却一个个都跟妈妈一样，眯。”

“是啊，她还请我去屋里坐坐呢。”

“哟，这老太爷，我们平日里跪着磕，爬着请安，也没见到什么好东西，这大姑娘一来啊，就讨了老太爷心。”一个穿着红衫秋香裙的媳妇，一边说笑一边就来书衡的腮帮。“也是，当年老爷病的那样，孰料大姑娘降世之时，福星大亮，老人家咳血痰又活泛过来。都说是大姑娘的福运带的呢。”

瞅着榴大婶走近施礼，袁夫人笑虚扶：“都是妯娌，客气些什么，讲多少回了，叫我七弟妹就行。”书衡在一边颇为无语。不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第几次见面，这两人的开场白必然是这么一句。果然，榴大嫂又是忙忙应声，却一如既往一一个夫人。“夫人刚到？已见过老太爷了吗？我才看到二婶了，跟夫人一起过来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却是僧开过光的，辟邪。送了这小丫吧。”袁夫人神微闪，忙拦：“四叔公一片呵护之心，小辈心领，只是莫纵坏了她。”四叔公笑：“长者赐，不该辞。我一向觉得大妞妞和我的缘，快快收好。”说着亲自挂在了她的项圈上。书衡觉得脖上的重量又加重了，不由己的垂下了。

说曹，曹到。她们刚走不过二丈，月便现了一个绛罗衫石榴红绫裙的妇人，材丰腴，大圆杏似的脸，一笑起来，角嘴角鼻梁上都起褶，好似一匹皱了的压箱底料。这人正是老四房的榴大嫂。她一望见了书衡母女，就殷殷勤勤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亲的笑。

榴嫂立刻了夸张的假笑，用打趣的语气说：“夫人快别去，她呀，愈发抠门的很了。她们家里的茶，客人走了又倒回壶里，再有人来了就一重新端来。”书衡顿时一阵反胃，差呕，袁夫人却是笑容不改，同样用玩笑的吻：“有这等事？果然穷家有穷法，亏她怎样想来的。”

袁夫人也察觉到了，不悦的轻咳了一声，迈步走在了前面。

袁夫人知这些，是因为大房的榴嫂时不时就到国公府里请安，人又会结奉承。袁夫人心情好了，也会让她解解闷，顺便探听一下这老四房里的消息。女人聚在一起怎能不八卦？榴嫂为了讨袁夫人的好，小心不小心的，便会把些家丑讲来。

相比较之下，二房里却是最清净，才有两个姨娘一个通房，难二少爷就比俩兄弟洁自好些？非也，非也，其实是养不起了。四叔公三个儿，老大好歹算有职位，靠营生维持生计。老三帮着家分些利钱，唯有二房日渐一日困窘下去。尽如此，二少爷每日里也是诗作对，赏纵酒，个清名士，不愿门谋职。

“妞妞可是又长了些，最近吃了什么好东西？”书衡努力摆甜甜的笑：“没有，就等着到叔公这里吃好吃的呢。”“哦？国公府里的不好吃，反而来吃我这穷家里的。”“妞妞喜四叔公赏赐的。”“哦？难不成经了叔公的手，就更香甜不成？”话虽如此说，四叔公却被奉承的很舒服，亲自叫人安排袁夫人母女到内室歇息，又忙忙的待下人把今年新上的蟠桃雪梨拿给大姑娘吃，还有昨日庄下刚孝敬了一对儿野，炖了汤比一般好些，让给大姑娘先尝尝。

刚离了四叔公的，有些人便装不下去，酸的要泼来。书衡直觉被她上一下，绝对不会好过，下意识的往后躲。袁夫人不着痕迹的挡了一挡，仪态端庄，丹笑自然生威，打趣：“二嫂说笑了，老太爷这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样应付我们，恐怕是因着我们是外人呢！”

这二嫂是末翰林的女儿，在家里就挨穷，好容易嫁了国公府的袁家四房，结果还是挨穷。谁知这院瞧着木葳蕤，山石威武，但底早已穷掉了呢？四叔公年轻的时候便是品行风的，最的是倚红偎翠风月，自谓风雅无限名士气度。如今胡一大把了，贪多嚼不烂，时常拿这些脂粉炮弹打发人。他的三个儿也或多或少得老遗传，屋里总有些莺莺燕燕。

“夫人，给您请安了。”

那媳妇半晌不语，书衡一看却发现她面上带着僵笑，光已在袁夫人的上移不开了。与她相比，袁夫人衣罗锦践文履，简直就是神妃仙。且不必说那贡缎的彩绣衣裳，不必说那耀日生辉的金钗玉簪，也不必说那项上珍珠腕上玉镯，单是指上一只翡翠戒指，那那亮度，就抵的过她的全家。同样是嫁给了姓袁的，但境遇却天差地别，她心里可不是又惊又妒？

书衡看着两人习以为常的八卦别人家丑，不由得摸摸鼻，慨贵圈这帮女人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