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月还未回答，榴大嫂已抢着献好：“不麻烦不麻烦，夫人瞧得上，是她的福气。”袁夫人也不客，直接把小簸箩拿过来，递给书月：“这是书衡的，我绣了好一阵了，脖酸的慌，姑娘来帮几针。”书月应是，便接了过来，并不多话，倒是榴大嫂伸长脖凑过来看，咋：“到底是府上气派，瞧瞧，这小孩穿的东西都这么鲜亮。这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又簇新又明丽，绿跟一样，都要滴来了。瞧着都觉清。”

“哎，都说风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荣华富贵？可偏是有的人又尖心又狠，有了家私就把睛安在脑门上，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袁夫人语重心长老神在在。榴大嫂莫名其妙，又不好嘴，只得嗯嗯附和两声作罢。

“哎。我那三姨母上次回伯府省亲，我看到她上穿了一条赭红洒金裙，那料还是早些年的陪嫁。闲谈的时候，听她说老主母家极严。这姬府的媳妇回家一次，上的手上的都得登记彻底咯，回去之后还得对账，生怕落下什么来。我看那三姨母表面瞧着风光，其实也难什么主。所以说啊，女人还是得嫁的好，说亲的时候了，可就剩下半辈苦活活受着了。”

“可不？谁料这姬府守着泼天的富贵却忘了老辈慈悲怜下的德行，对这姥姥见都不见，只说她是哪里来的撒野的叫，二两银从门里扔来打发了。”袁夫人一边说一边不痕迹的观察榴大嫂的神，装模作样的叹：“这大家大院人过百上千，又有什么事事瞒得了人的？不惟如此，便是那姬老太君亲亲的侄侄女，孙女外孙们都难得从府里讨了好去。老人家对媳妇们严防死守，动辄查库房，生怕那家私让人搬了家去。大家表面上不说，背地里谁不笑？不愧是姓姬的，真个是铁，一不！”

“这姥姥就是来跟姬府打秋风的。”

袁夫人也不多说，只称赞：“果然是一双巧手。小小年纪就有这么老的针线功夫。就这么瞧着，婶有件事少不得要麻烦你了。”

榴大嫂原本就被刚爆来姬家的魂不守舍，这话更是说到她心坎里，当下连连：“夫人说的正是这个理。我这一辈虽说没什么大息也没见什么大世面，可也得过且过了。只可怜我那书月到现在终也没有着落。她爹爹不女儿，太爷更指望不上，就我一个妇人家到抓挠。不怕夫人笑话，我虽有两个儿可却只有这个女儿中用些。书月的为人夫人也是知的，只盼着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提携提携。”说着便下泪来。袁夫人连忙给她递帕，心知这事算成了一半。

袁夫人命两个小丫捧了茶盘心随书月到左次间去，又打发红袖接了书衡也送过去。书月的手那么巧，多看看说不定自家闺女就学到了呢？袁夫人设想的很好。把该支开的人打开，该打发的人打发了。袁夫人看了榴大嫂这才正题。而这一位早已等的迫不及待了。谁知袁夫人却是眉一皱，长叹一声，讲了个故事来。

膝。”这是个老实孩，向来有一答一。榴大嫂在一边狂使，她就是无法开。袁夫人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顺推舟的问：“还忙了什么？”

榴大嫂虽则将信将疑，但脸已有些变了。她知自己两个儿靠不住，相公更不必说，一门心思都指望书月嫁个好人家以后也好拉扯自己一把。但若是这么个情况，书月以后不还得被死死的起来？自己啥好都别想到，白折去一个闺女。

“上个月有个叫村姥姥，好像是姓还是姓的，因为到了每年这个时候，秋粮未熟夏麦已尽，连着几顿野菜萝卜吃的大人脸上发绿，小孙更是受不住连连泻肚。她这才慌着神，骑驴淌河的，求告到了京城里来。”榴大嫂这才转过来神：“难不成她在这京城里还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亲戚不成？”

“夫人见笑了。”书月面上染霞，从袖里摸了一个小荷包来，恭恭敬敬的呈给袁夫人。这荷包品红缎松锁边，绣着两只黄鹂鸣翠柳，旁边还有一句诗“最是一年好。”上边系着双络带下边垂着同苏。

袁夫人也笑了，看着有些无奈：“瞧着清就没错了。这料有个名号叫“茵罗”就是说它又轻又快，就跟草叶上的珠似的。天穿着不生汗。都是书衡那丫，小小年纪偏还不安生，怕怕的要命，晚上睡觉什么都不肯穿，放冰又怕她着凉。这料是里娘娘特意赏赐给她的。全国也不过得几匹，一般人哪里穿的到这个。我这忙着了，倒是预备过三伏呢。”

榴大嫂立即笑:“你这孩，你不是还绣了个荷包吗说是专程送给夫人的。”

“可不是？原来啊这姥姥夫家姓姬，早年老祖宗息，跟姬府连了宗。谁知他们家后来竟没有再一个人才，连着败了两辈人之后衰落下来，仍然到京郊村里住着了。”

榴大嫂被这小孩的作派惊得睁大了什么话都说不来，半晌才阿弥陀佛念一声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