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着肚靠在锦褥堆上把手里的账册撩到一边，伸手比了比棉袜大小，笑:“尺寸大了一边，如今穿却是刚刚好。”她心里为女儿细心很欣和骄傲，嘴上却：“可让我瞧瞧，这回有没有把鸳鸯绣成野鸭。”于是又仔细翻看一边：“咦？这是什么？红彤彤一个大圆球。柿？丹橘？”

那三姨犹在位置上骂骂咧咧，说袁夫人不孝不淑，有了婆家便连亲戚长辈的面都不顾，实属忘恩负义等语。袁夫人碍着老夫人面只一语不发，等到后来便连忠义伯府也不大去了。逢年过节，祝寿纳喜的，只要三姨在，她一定找个事躲过去。

“太，是太啦。”

三姨却在留神看书衡的装束：玫瑰紫遍地缠枝梅锦缎袄，齐膝一条霞粉暗宝相云罗裙，因为年纪尚幼，没有镯也没有耳环，但上那对红榴宝金苏坠，还有项上那只莹洁白的羊脂玉锁显然都是级货，便是如今的王府只怕也不会把这东西挂在幼女上。那被要求定期还款的诚王爷不就三天两当铺了？勋贵豪门如今都在崇尚简朴-----要么是害怕被还钱要么是害怕被借钱。能像定国公府这么枕无忧言笑晏晏的还真没几个。

书衡默默黑线：夫人你开心就好。

当着三姨的面，袁夫人觉得极有面，笑：“是的么，您要是早添个孙女，只怕也跟衡儿一样大了。”

“这才封的县主，可风光吧？”三姨拿了手绢掩而笑-----真不知她都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羞的。

“皇里怎么样？”

这话可戳了三姨肺叶，她仗着自己是长辈，当场就要动手，袁夫人也是能人鞭的烈，可惜怀里抱着书衡，只能回躲，背上被结结实实拍了一下。幸好有老太太在场镇着，没有再闹下去。书衡心里好不憋屈，她可从未遇到过如此极品的亲戚。

三姨立即接：“哎呀，县主真是乖巧，瞧着就让人喜。”

三姨气了个倒仰：你就那么肯定我们没钱还不上欠款会被夺爵？

“好。”

书衡简短的：“皇恩眷顾。”

书衡福了一福便要走开，却被她一伸手捉住了：“哎呀，妞妞长了不少嘛，到底有着咱卫家血，瞧瞧这睛，真是跟小五你一个模。瞧瞧这小鼻，也跟你当初一模一样。通的气派也像，哪都像。我瞧到了她，就仿佛瞧到了你小时候。当初你也是这么个，也最穿这鲜艳的衣服。”

她还真还不上----否则也不至于求到这个外甥女这儿。她瞧瞧书衡母女这亲昵的样，又想想当初那个恶评如被自己明里暗里蔑视的卫五，愤恨加，偏又要胁肩谄笑，忍不住抠住了掌下锦绣椅袱。

“还行。”

书衡抿了抿，心里可不舒服，这一向吐不象牙的三姨忽然这么络，那一定没好事。更何况这三姨明明越老越像容嬷嬷却非得笑成夏紫薇，这画面本就太----她一都不想看。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余记的桂糕，喜不喜呀？”

“嗯。因为是亲生的。”书衡淡淡的接了一句。三姨立即被噎的一梗。在一边故作镇定的袁夫人几乎要撑不住笑了。这丫的嘴！真是刁钻。

袁夫人嗤的笑了，开为她解围：“衡儿，到娘亲这里来，让我瞧瞧你了什么？”

对于这么个极品，书衡向来抱着绣鞋不踏狗粪的态度，能避就避，却不料她今个儿竟然找上门来了。

“都有。”

书衡心里暗笑，夫人也是刀无德，明明知姬良伟的残疾就是压在三姨的心上的一块石，她好不容易才说定了一个六品同知的庶女，哪知“限期还款否则夺爵”的圣谕一下来，那人家立即跑来了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是多年不联系以为没人了，如今人还在，那就得信守诺言。这婚事就这么了。儿媳妇都没有哪里能有孙女？

“上次去忠义伯府，听老太太说你已经把簪练得相当漂亮，还能弹完整的曲了，那最近在学什么呀？”

走荣华堂却发现今日竟然有客，袁夫人的娘家姨，也就是嫁寿山伯姬家的三姨。她竟然在？书衡并不喜这个尖酸的妇人，所以只是简单的行了个礼。当初在忠义伯府给太夫人贺寿，是书衡第一次见她。她一看到袁夫人就说：“哟，咱家老太太真是好福气，连你最疼的小五都嫁去了。了人妇倒是比当姑娘时候好看，你这脸还真不适合留发帘，以前咋看咋别扭呢。”书衡当时还被抱在怀里，她凑过来看了一又坐回去拿帕掩着嘴笑：“看看，娃都生了，可惜是个丫片。”

“你这孩，怎么教养的呀？一个字也不多讲，安安静静却又这么乖巧？”

“唔，其实就是想偷懒儿，柿没有绣梗嘛。”

袁夫人脾气火爆，当场开刺：“我们丫好歹如珠似玉，尾齐全，那缺少珠的才是可惜呢。”

“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