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颜听到殿外传来的更鼓之声，心里默默数了数，已经三更天了，既是shen夜，人语丝竹之声渐渐沉寂下来，终于不能再闻。

gong殿的四角摆放着jing1心修剪的鲜hua，混合着香炉里的袅袅清烟，香气熏然。她端正的坐在绣满金龙飞凤的床塌之上，双手jiao叠，宽阔的袖摆下仅louchu一截指尖，上面jing1心浸染着鲜红的蔻丹，烛影摇红，更衬得手白如玉。

tou上的凤冠实在是沉了些，脖子微微发酸，但一想到是饮烟一针一线替她重新穿好的，也不再抱怨。于是透过轻薄的喜帕，望向远chu1的烛台。视线所及，皆被tou帕染成鲜红。她看着鎏金穿hua烛台上那团朦胧的光火，随着气liu微微tiao动，火苗时而ba高，时而偃息，红se的烛蜡一滴滴gun落，汇聚在底端，慢慢的变得只有几寸长短，她算计着，该有gong人进来换了。

如此想着，突然传来殿门被推开的声音，gong殿shen旷，这一声在shen夜里极为清晰，连秦颜也不禁手指chou*动，微微惊了一下。她不能动，只是微侧了tou，望着殿门的方向，yan前有重重帷幔通天落地，将内厅与大殿隔开了。许是殿门大开，晚风guan入，那纱帘一时间四chu1飞散，状如轻烟，缭绕间，透chu一个shen着玄衣的颀长shen影，静立在重帘之外。秦颜认得这个shen影，曾在大殿之上，看着她接受册封，一步一步登上后座。

她猜错了，来的不是gong人，是她的夫君，当朝天子李绩。

“哐铛”一声，门被人合上，秦颜听到衣带错落的声音，穿过九重纱幕，一点一点近了。无声的压力伴随着沉稳的步伐声，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让她开始觉得口she2干燥，心口tiao动的厉害，隐匿在宽袖下的手指也不禁蜷缩在一起。终于走到了面前，不动，秦颜反而松了一口气，只闻到对方shen上透chu的酒香，心知他一定喝了不少酒，即使这样，属于君王的威慑力也并未减少半分。

“皇后…”

touding突然有声音传来，低沉模糊，那声呼唤似乎就呵在自己的耳边。秦颜微惊，衣袖过chu1带起一阵微风，touding的红帕突然被人掀起，轻纱烛影刹那摇曳如梭，她下意识间抬tou，yan中惊疑的神se甚至还来不及散去，逆光下，只见来人的面目一半被隐匿在yin影之中，一半溶于光yun，既是yin郁又是明朗，烛火轻tiao，他的眉yan显得迷离而悠远。

此刻他虽除去了冕冠，但依然是一shen盛装，重服繁饰。探下shen子时，环佩齐倾，酒香混合着熏衣用的叶合香扑面而来。yan前一暗，秦颜恍然看到了他的yan神，几分幽邃，几分朦胧，甚至还有一些迷茫，快的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离她很近，他的长发零落，垂落在她肩侧。

“你与秦鸿有几分相似。”他忽然说dao，一边为她取下了tou上的九龙四凤冠，将它搁置在桌边。

秦颜顺从的任他为自己取下tou冠，只是在他将后冠放在桌上时，想到父亲为自己加冠的情形。戎ma一生，从来都只是执刃杀敌的手，十分笨拙的为她整好tou冠，那手指cu糙，颤抖时磕的她yan睛生疼，只听他一遍遍絮叨着：“是爹错了，你不要怪，要过的好好的…”

她恍然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见他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心底。她低tou看了看shen下锦绣成堆的裙摆，自己此刻华衣jing1妆，又怎么会象一个男子呢？

他shen影一动，已经坐到了她shen边，酒香微微飘来，他低沉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响起，说：“你不言不语的样子与他最象，一次宣他上殿时便是这样的神情，朕坐在大殿上与他隔了很远，就觉得此人周shen都散发着冷淡疏离的气息，朕还dao他无非是读了两三年圣贤书，自以为是将门之后便狂的目中无人，想挫了他的锐气也好，便故意不让他在老将军手下任事，只让他随杨延辉zuo了个幕僚，没想到一路东征西讨，却是个不世之才，只可惜，可惜…”

他咳了两下，yan神shirun，微眯着，终于louchu一些与之年龄相符的神态，倒显得可亲许多，只是平时或许修shen律己甚严，连醉酒也没显chu多大失态。秦颜嘴chun动了动，一时不知该唤他什么好，终究没有zuo声。

他复而睁开yan，望着秦颜的yan睛dao：“你不说话，是不是也在怪朕？”

并不是真的责问秦颜，他手一撑，挣起shen，踉跄了两步转过shen来望着她继续dao：“朕渐渐让他带兵打仗，让他挂帅去北疆，后来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快ma飞报大捷，朕早就备好酒宴为他接风洗尘。明明人已经在半路上，这军报的字都是他题的，朕不会认错他的字，同他的人一般的铮铮傲骨，可为什么这么半程路也等不到？这江山太平，是战场上多少牺牲liu血换来的。是了，他是你哥哥…”

他说到最后，已经毫无tou绪，秦颜见他脚步杂luan，知dao他醉的厉害，于是伸手去扶他，没想到他袖袍一转，扶着床檐径自倒了下去，神se间仿佛十分难受。

秦颜上前将他安置好，为他除去一shen的衣佩，仅着中衣。一边帮他顺了气，见他似乎不再那么难受了，拿过一旁的被子替他盖好。她怔怔的看着他的睡颜，此刻他安静的躺着，没有了醒时凌厉的气势，显得眉目如画，容颜清冷，是个极俊mei的男子。只是睡时神态也未见轻松，眉宇间还残留着贯有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