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里边儿传来妇人的声音道:“这个曲子又酸又淡,着实不好听,红姑,换个喜庆些的”
陡然听到这话,唐缺先是一愣,既而又是一声叹息,没办法呀,李英纨毕竟是没读过书地,连带着听曲儿也只是图个热闹。
“这首《西洲曲》唱地好”唐缺推门进了西厢房,笑着向屋子正中站着的那个红衣歌女道:“不仅辞好,你地嗓音也正好合着这曲子的韵味,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那红衣歌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难怪她的嗓音里还带着一股子稚气“谢尊客夸奖”
唐缺笑着向这歌女及随行的伴奏徐娘点点头后,在李英纨身边坐了下来,妇人虽然没读过书,但人却一点也不笨,见唐缺如此,想是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不妥露了丑,当下看向唐缺的脸上就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见她如此,唐缺也觉好笑,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去拍了拍妇人的手。
这会儿的功夫,那伴奏的徐娘已收了芦笛换上了一面琵琶。三两下轻拨之间。欢快地曲调已应手而出,手持牙板合节而击地红衣歌女曼声开口唱道: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芙蓉陵霜荣,秋容故尚好。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女子这次开口唱的却是晋初孙绰所写的乐府调《情人碧玉歌》,全诗是以女子的口吻描写处女破瓜、云收雨覆后欢悦“颠倒”的感觉,简而言之。这是中国文学史上甚为有名的一首落笔含蓄的**诗。
这首《情人碧玉歌》不管是调子还是曲辞,都有浓厚的民间风味儿,听来甚是活泼好听,但唐缺刚一听那小歌女唱出“碧玉破瓜时”这五个字时,原本脸上吟吟地笑意已是没了。
若是在青楼勾栏里唱这首辞自然是没什么,那样的地方歌女不唱还不行,但这毕竟是在家中内闺,这就跟后世里出去玩一样,在娱乐城里大家都喜欢唱《十八摸》。但真等回家跟老婆孩子在一起之后,任谁在自己家里也不会放这样的歌儿。
对于唐缺来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通过婚书之后,如今他跟李英纨已经订婚,在这成亲前夕听到这样的歌…毕竟李英纨是寡妇再蘸,而这首《情人碧玉歌》唱的却是处子初夜,这不等于是臊人脸嘛!妇人叫人进来唱曲儿本就图的是个乐子,若因此勾起心中的隐痛,岂非是自找不自在。
唐缺脑子里电闪过这些念头,正要开口制止歌女再唱时。却觉身后柔柔的多了一只小手儿,侧头看去时,眼见所见却真让人吃惊,原本他想象中应该是脸色很差地李英纨不仅没有不快,赫然竟是一脸的盈盈娇羞,而背后的那只小手儿就是她借着身子地阻挡伸过来的。
等唐缺也微微侧了侧身子反手回去握住妇人的手后,粲然一笑的妇人双眼中如钱塘涨潮一样乍然荡起了一股浓浓的春情。
看她这表情分明是听懂了。也是啊。这首《情人碧玉歌》的曲辞本就没什么难的“碧玉破瓜”人人都懂。至于“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这更是大白话,即便没读过书也照样能听得明明白白,只是,她既然听懂了,怎么…还是这样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