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诧异寻思间，外间传来一声女断喝，响彻云端，内室外间悄无言，唯听女叱声：“安庆绪，你倒底是来了！”

那扇侧门以厚实的青毡布作帘，少女们络绎不绝，不知内中乾坤。

德宁郡主，一贯咋咋乎乎的德宁郡主！

她齿伶俐，有条有理一一报来，字字如银珠落玉盘，宛转动听。沈珍珠已借机把茶馆上下审视一番。这茶馆主人定是颇匠心，全以十六七岁少女充作小二，女与茶，万千风情自在变幻，堪是绝妙，沈珍珠对茶本是行家中的行家，以自煎自饮为乐，从不外饮茶，未料到京城内竟有如斯饮茶之，可叹知得迟了。红朝她努努嘴，看见一层帐台后有一侧门，茶馆诸少女皆是由此，已知今日萱草必是由此门内良久才。

那少女在前引路，掀起一楼侧门的帘，带沈珍珠二人内室。沈珍珠存了万分的警惕，却作亦步亦趋状，见这内室仄凑，一见底，三五名少女忙着洗涮杯碟，一上琳琳琅琅排满了备用的茶，另一上则是各式各样的茶叶，均以名字用茶罐盛着。

那少女闻言已走过来，见沈珍珠袍裳上旁的还好，唯有袍右边角的沾了一块椒末，虽等闲不易看，总是不太妥当。红已哀哀求：“，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清洗一下。我们主仆从江南赶至长安，十载圣贤书就在今朝。”那少女眨眨睛，显得颇为踌躇，但架不住红苦苦哀求，终于：“公请跟我来。”

？”少女莞尔一笑：“二位客官瞧着面生，想是一回来咱们茶楼，西京人人皆知，我们香茗居汇集天下名茶，从剑南的蒙石，到湖州之紫笋，东川之神泉、小团、昌明目，峡州之碧涧、明月、芳、茱萸纂，福州之方山牙，江陵之南木，常州义兴之紫笋，婺州之东白，睦州之鸠坑，洪州西山之白，寿州霍山之黄牙，蕲州之团黄，莫不尽全！”

报完茶名，那少女又如玉连珠般报了几十茶果名，显是娴熟已至。沈珍珠乃笑：“随意罢，我们对茶知之甚少，全凭姑娘作主便是。”少女因：“公面目皎若明月，不如就用峡州之明月，如何？”见沈珍珠面有惊异之，忙掩腼腆：“家失，不过似公这般容颜，不只男中从未有所见，就连女，家也从未见过。”

沈珍珠起便走，听得后德宁郡主惊愕的“噫”声，生怕被她认，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楼梯，红忙跟在后。

沈珍珠忽觉后脑一沉“红”她的唤了声，随即坠黑暗之中。

沈珍珠忍笑应可，不过须臾工夫，少女已端来红泥小火炉，以炭火沸，并以小碟盛有盐、酥椒葱、姜、枣、桔、茱萸、薄荷诸佐料、果品，目不暇接。

那一直随侍在旁的少女见状对沈珍珠福了福：“客官请稍侯，等至沸，由家来著茶。”说罢自去招呼德宁郡主。

沈珍珠计上心来，趁着那少女背向而立，宽宽的袍袖在桌上一拂，已带了一碟椒泼将下来“咣当”碟跌得粉碎，她的袍裳上也醮上的椒末，唤了声“不好”红已上前帮忙，又拖带了一碗清下来，愈发忙了。红中直嚷：“这怎生是好，咱们还得拜会吏朱大人，这样可是失礼之至。”沈珍珠佯叹气：“只能作罢，这个模样怎能再去，再回客栈换也会误了时辰。”红仿佛要急得下泪来，怯怯的书僮模样：“都是小人惹的祸，公好不容易与朱大人邀得今日的相会，小人怎可误了公的仕途。”

“来人，来人，上茶，上茶！”茶楼中忽然动静大起，咚咚咚的一人气势赫赫奔上二楼，引得旁人侧目。沈珍珠一见此人，不禁暗暗叫苦。德宁郡主，实在是会凑闹。她这回穿着艳的回鹘装，梳椎状的回鹘髻，俨然一回鹘少女。忙使个与红，垂眉侧面，好在德宁郡主似是有事，并未注意到她们，隔得远远的找个座位坐下，神局促不安，似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