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听他二人并未否认，不觉更形恭谨，便又问：“敢问二位施主可是第一回来我万佛寺？”

翠山上拥有别庄之人，几乎皆是皇室人。而细看这二人，那帷帽的女虽是轻纱遮面，瞧不真切容貌，但气质、举止却绝非一般小家小女儿所能有。至于那名斗笠男，衣着乍一看虽颇简单，但仔细看来，那一衣饰却在低调之透着华贵，绝非常人所能穿用得起。如此一想，他的态度不觉愈加恭谨。合十一礼后，方：“原来二位施主竟是堰王爷的朋友，倒是小僧失礼了”

荼蘼侯他去得远了，才淡淡挑了下黛眉：“今儿可也真算巧了”她说着巧了，却还是忍不住拿打量了一下林培之，试图从他的半张面容看他的真实情绪。

“我幼年之时，曾有幸见过这位大师”林培之言辞淡淡，语气之却有着说不的辛酸与自嘲：“蒙他老人家青睐，许我三面之缘。我原想着，你那梦来的突兀，其或有玄机…”

荼蘼无声的张了张，想说甚么，心却是好一阵酸涩，内似是被甚么事堵着了一般，好半晌，也才只勉挤三个字来：“多谢你”声音终是哽咽了。

林培之平静的了下：“正是世人都枯叶禅师早已亡故，却不知，其实禅师依然健在。而且…”他抬手指了一指不远在夕金光之下愈显瑞气千条的皇觉寺：“而且就隐于此地”

此话一，二人不觉都是一怔，互视一之后，林培之方呵呵笑：“大师太客气了”却是并没否认自己乃是林垣掣的朋友，甚至默认了那僧人所言的他们今晚将留宿堰王别庄的说法。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荼蘼可曾听过枯叶禅师？”

林培之冷哼了一声，似作，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他偏了，将目光投向西面。落日正呈沉未沉的态势，漫天晚霞却已映红了整个西面的天空，连带着将整座翠山亦染上了一层轻红。

林培之懒散答：“我二人虽不常来，倒也还算熟悉大师若然有事，只自去便是”言毕也不等那僧人回话，便从腰间取了一枚银锭，递了过去。他既这般说了，那僧人如何不明白他是本不愿有人跟着，当下接过银，了一声：“谢二位施主布施”后，便自去了。

林培之微微苦笑了一下，他自问情洒脱，少有事情能久萦于心。便是世之谜，母亲亡故，他也不曾伤心难过许久。但这份洒脱，却在遇了荼蘼之后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荼蘼，你可愿意陪我见禅师？”他慢慢的问，语气却自低落：“如无意外，这一面，便是我与禅师的最后一面了”

很显然的，这一面，已是当年禅师许他三面之缘的最后一面了。

林培之原本愉悦上挑的嘴角因她这一瞧而倏然抿成了一条直线，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怒意：“你可是以为我今儿邀你上山，是有所预谋？”

“你…你是想…”好半日，荼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声的说。

这话在此刻问了来，益显得没没脑，却让心早已颇不安的荼蘼愈觉不对：“枯叶禅师？莫非便是昔年先帝所封的天下第一圣僧？可圣僧他老人家不是早已圆寂了么？”顿了一顿后，她低声问。她的先帝，并非四年前薨逝的承平帝，而是林培之的父皇——亦即是大乾朝的烈帝。

后十数年，他现京城，于皇觉寺挂单。烈帝闻讯，更曾亲至皇觉寺拜见。且于事后，赦封他为“天下第一圣僧”他曾先后化多人，展现了其莫大的神通。其后便有人传他于通幽之术，更可青冥，扭转宿命人生。但这些传说也只是昙一现，很快便随着这位大师的圆寂而归于尘土。

林培之的别庄位于翠山西，乃一极为致的小小山谷。别庄不大

荼蘼闻言不由轻呼了一声，枯叶禅师之名，她自是久有耳闻。传说他乃烈帝长兄，当年甚至曾贵为大乾太。据说此人与妻鹣鲽情，恩无它。只是可惜，他的妻却是红颜薄命，早早夭亡。妻亡故之后，枯叶禅师哀悔备至，忽而大彻大悟，抛下即将到手的帝位，从此遁空门。

荼蘼抿了下，半晌，才下定决心般的了。她从前是不大相信有所谓报应二字的，但经了这次意料之外的重生后，她已再不似当年那般的无畏无惧。这天下间，或者有许多骗，但你又如何知，这世上会不会就真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真的大神通、大智慧呢？

林培之听她允了，却也并不回，只举步往翠山后山行去。荼蘼则默然的跟在他的后，想着那位传闻之几乎无所不能的枯叶禅师，她的心既觉忐忑，却又渴望对方能一解她心疑惑。

荼蘼默然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力的轻声辩解：“没有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