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夫人见明萱神微窒，以为她在介意裴顾两家的新仇旧怨，忙拍着她手说“祖母知你听了那孩姓裴，心里会有些不舒坦，可在浮波，许多事不只要看得远，还必须当懂得放下。你父亲的事，蓉儿的事，祖母心里也怨的，当年没少在佛前咒骂裴相。”

裴静宸，是那样一个不可测的人，可这会祖母告诉她，他极有可能是她新鲜炉的未来夫君人选。

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母亲生祭那日在清凉寺后山的药庐，她见之心慌的那个人，便就是他;在裴相生辰时，驿站街那场闹剧的主使者，侧那架黄梨木制的致车上着紫棠锦袍的那眉目如画的男，也是他。

当日，颜家受到韩修胁迫，于无奈之下与明萱退了亲，朱老夫人便有这样想法了。

公求娶她的，更没想到的是，那个人竟是裴静宸…

明萱虽然不曾亲经历过三年前那件事，可着她的认知，也是觉得如此。

可有韩修这样迫着，若再与门第次些的人家结亲，也不过就是颜家的下场，清官小吏人家，能熬得过几日？可那些能与韩修分抗礼，权势上不畏惧他的人家，却又不是那样容易攀上的。萱儿境本就尴尬，年岁也大，这会挨上芜儿百日内要门，亲匆忙仓促，原本就没有什么门大的人家愿意凑上来的。

韩修有妻室的，侯门的嫡女死也不能妾，便算是韩夫人没了，韩修正儿八经三媒六聘要来娶萱儿当继妻，侯府也是万万不肯的。当年那样冷血无情的人，作践够了萱儿，回又来行这样无赖氓之事，若是就这样从了，那萱儿算什么？永宁侯府算什么？说去要成笑柄的。

朱老夫人搜刮肚，终于想到了裴静宸。

所以明萱虽觉得顾长平的死因依旧成谜，却从未将裴家当成真正的仇敌。

不论是与簪缨世家顾氏决裂为敌，还是在今上的心中埋下不快和刺痛，都不是三朝权臣裴相会的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非要置顾长平于死地的。

裴相三朝权臣，所思所想该远比旁人刻长远，否则宦海沉浮，不知哪一天就会从云端位跌落，到时牵动的可不只是他一人，倾覆的许是整个家族。月满则亏，盛极而衰，这理她都懂的，裴相不可能不知晓，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最是难测的，倘若没有几分谋算，裴相也不可能历经三朝而不衰。

她眉间顿结，语气愈加低落“可现下仔细想想，依着裴相斩草除的，若是有心要害你父亲，那顾家怎么会一事也无？谋逆这罪名，往大了说，是足够抄家灭族的！可裴相容下了永宁侯府，自然也容得下你父亲一个文弱书生。

她想了想，轻轻了“嗯。”朱老夫人便接着说“你大伯父常说，裴家这三五年内便要倒的，可祖母却觉得这话还不好说，朝堂上的事波谲云诡，今日你长我三分势，明日我过你一丈狼，凡事都不可铁齿断言。”

若是明旨将顾明蓉打发至永巷，那便是真心要废弃不顾。可今上封了她嫔，赐居了永和，永和虽然偏僻，与今上自幼长大的长掖却是邻，今上不可能忘记长掖，自然也不会忘记结发之妻。

她着明萱的手略重了一些，语气也更显得严肃“萱儿，租母问你，裴家这门亲事，你可还愿意？”

她顿了顿“有件事祖母该要与你说的，其实裴家大爷这门亲事，虽则是他继母杨氏前来求的，可却是我与老太妃一力促成。”

朱老夫人目光微，从前她不知晓也罢了，可东平太妃既然告诉了她，裴家大爷与玉真师太的关系，以玉真师太的手段，裴家大爷便绝不可能是个无所依靠任人宰割的病夫，她又回想起前些日在清凉寺禅院中所见，心中那念便越发定起来。

至于裴家大爷的病…

裴静宸是镇国公府世裴孝安的长，纵然向来不受裴相，继母杨氏为了长嫡孙的名一直都想要铲除他的，可他却是永嘉郡主所，襄楚王遗留下的唯一血脉。哪怕他不受待见，哪怕他病弱将死，只要这层份在，韩修便不能轻易对他下手，只要婚事成，那便好绝了韩修的念想，也免得以后闹什么不好听的传闻来。

再说，今上虽为了权势背弃了蓉儿，可结发夫妻，又是一同患过难的，怎么会真的那样冷情？端瞧他不曾将蓉儿直接打永巷，便就知他对蓉儿还是有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