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一凛，迟疑：“…老太太？”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自从昨夜开始，两人就渐渐觉到老太太不对劲，如今听了这样吩咐俱是忐忑。两人手上动作都用了短暂停滞，蓝老太太立刻抬了睛“怎么，没听见？”

明亮天光从窗纸透来，蓝老太太端坐绣着孔雀翎羽鲜亮锦褥上，床帏低挂于两边铜钩，从吉祥方向看去，老太太像是寺庙里隐幔帐后低眉菩萨。

吉祥心中一惊。老太太端肃面容，有条有理吩咐，让她突然意识到，受惊痴怔老人是彻底清醒了！

天气转凉，人上了年纪脚就容易受寒，夹被搭上，蓝老太太很觉到和许多，脸有些许缓和。她伸手摸被面上致福寿团纹，挲了一会，似思量什么。

里面朱砂锦绒铺底，放着几个小小荷包。老太太拿起一个鹅黄绣了江竹枝，递给吉祥：“等那些人名字查清，将这东西添她们饭饮里，你亲自去办，不要惊动人。”

内室里，吉祥觑着老太太神，轻轻鎏金炉里又添了几块香锥，笑着问：“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想吃什么要什么跟婢说，婢这就给您置办去。”

因血光而呆愣，因喜事而醒转，到了昨夜一番闹腾，这满银丝老侯夫人算是终于转醒，这样变化，真是有可叹又可怜。

蓝老太太坐正了，摇了摇，挥手叫她“你过来。”

吉祥惊讶，万没想到老太太提起这，连忙应下，心中忐忑地揣着这是要什么。老太太却直接给了她答案：“我那妆台柜里底层有个匣，上锁那个，你拿来。”

蓝老太太抬起睛看着窗，似思量踌躇，却终于片刻之后神一黯，开说：“事情虽多，一件件梳理就是了。吉祥，你再去问一问如意，现下京里人，有谁是三月三时候四方亭那里待过，除了各主近服侍人之外，其余人名册都给我报上来。”

蓝老太太摆了摆手“你去，让外人离这里远些，吉祥留下。”

老太太看看她瞬间失了血脸，平静：“捡起来。”

“…”吉祥将荷包接了一半，听完老太太这句话，手一抖，直接将荷包掉了地上。

“吧。”

忐忑着将推漆匣铜锁开了，吉祥揭开盒盖，将匣放床上。

吉祥心膛里砰砰，她虽是近侍婢，但素来也只是近服侍而已，这些私密事情从来都是钱嬷嬷分内着，老太太从不让底下丫鬟们沾手，譬如她就从来不知首饰匣里有暗格。

“吉祥，你去查一查，咱们带京城里这些人里，东西两边都有谁是沾亲带故，查清楚了，问问他们愿意跟东边还是跟西边，一概分清晰，再不要让两边用同一家才。”

吉祥过去梳妆台，里找了一个玉堂富贵推漆小檀木匣，上面鎏金小铜锁也雕了细致纹。老太太又：“首饰盒下是个暗格，你左右推着扳开，将里钥匙拿来。”

“婢告退！”如意连忙行了个礼匆匆退，顺手带上了内室房门，又招手让外侍立丫鬟们站远些，窗底下也不让人靠近，然后自己坐堂屋门小杌上，拿着一条络搁手里打，却一连打错了好几个结。

吉祥赶站了“婢莽撞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然而老太太吩咐那里，却是不能怠慢，吉祥只得照办了，首饰匣上挲了一会，终于将暗格打开，从里掏一把小巧钥匙。

她曾青州前任太守家里服侍过，那太守后被贬官就是因为人家弹劾他家宅污秽，德行有亏，被上司不喜。太守临走时遣散了家中一应仆人，她那时年纪小人又机灵，才拐弯托着人情关系了蓝府。自小那样乌烟瘴气人家待过，吉祥还有什么不知，听得老太太这样说，立时明白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吉祥抱过来一条绒锦夹被，轻手轻脚给她搭上“老太太，才吃过早饭，您过一会再睡可好？小心存。”

如今钱嬷嬷年不能跟来京城，她竟接了这个差事。若是平时，她兴许还能暗暗兴，觉得是得了主信任，但家宅内这个当，她锐觉到这信任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吉祥手指有哆嗦，可是不敢不听，用指尖将那荷包了起来拎着，不敢握手里。

“婢给您端参茶来？”丫鬟如意柔声询问。

，她才睁开了睛，略微直了直，长了一气。

她转要走，蓝老太太：“慌什么，还有事。”

对于老人清醒之后第一个安排，吉祥不敢有丝毫违拗，连忙答应着：“婢这就去办，您老人家放心等着。”

吉祥心里忐忑着，维持着笑容走到床前站住，屏息等待老太太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