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保赶紧叫人备轿。
皇帝却连貂裘都没披,直接走了出去,将后头捧衣小内侍唬得魂儿都飞了,哭丧着脸后头追着求他穿衣。殿外夜空灰蒙蒙,冷风夹着雪粒子打脸上,皇帝一个激灵,立时打了喷嚏。
康保将捧衣内侍踢了一脚,亲手将貂裘给皇帝裹了,急道:“皇上您可仔细别受凉,夜里风硬着呢。”
皇帝吸吸鼻子,抬头看了看天“到底是上了年纪,经不得冷风了。”
“嗳哟,您春秋鼎盛,正是壮年,怎么这样说。”
皇帝摇摇头,暖轿也没坐,直接踩着残雪走下御阶,朝着凤音宫走去。内侍护卫们连忙前呼后拥,乌泱泱席卷而去。
皇帝大步而行,康保一边碎步小跑跟着,一边劝他顾惜身体。可皇帝不听,弃轿不顾,一副要走上一走架势,还不走正路,专挑残雪未清地方走,咯吱咯吱踩着雪,不亦乐乎。
走了一会兴致似乎上来,声音里竟带了笑:“康保,你还记不记得朕上一次踏雪是什么时候?”
“是去年吧?春恩殿后头梅花开了,您还让奴才折了几枝回来,所谓‘踏雪寻梅’,正是那个意境。”
皇帝哈哈笑起来“你这老奴!那是你踏雪寻梅,与朕何干?”
“嗳哟您小心些,别呛着风。”康保实担心主子身体,今年入冬以来皇帝咳疾就犯得频繁,特别永安王被囚那几天之后,夜里皇帝咳得厉害,叫了御医来瞧,都是开些不温不火药,也没见好转,偏生皇帝自己还不当回事,大冷天半夜满宫乱走,迎风大笑,这不是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么。
果然,笑到一半,皇帝就咳嗽起来,闷闷。
“您上轿吧。”康保连忙让捧汤水内侍上前,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不过夜里凉,茶一倒出来就成了温。
皇帝喝两口水压了咳嗽,喘几口气,摆手:“无妨。”
继而接着往前走,念叨着“上一次踏雪,朕也不记得是多久以前事了。整日忙,少了许多闲情逸趣。恍惚记得前几年好像是和媛贵嫔一起赏雪煮茶?抑或是别人,倒是记不大清。”
又回头去教导康保“这赏雪啊,要跟美人一起才算有趣,否则皆是索然无味而已。”
康保赔笑,顺势提起常给他上供几位低等宫嫔:“…都是美人。”
皇帝摇头:“美则美矣,却无情致。”
“那…”又提了几个。
皇帝依然摇头,自己提起了萧宝林“她这些日子不见人影,做什么?”
“奴才整日您跟前,倒是没留意,这就遣人去问来。”
“算了,改日见面再说吧。”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时候,斜刺岔路里冷不丁窜出一个人影,口里高喊着什么,惹得侍卫们纷纷拔了刀。那人影却直直跪了御驾前,也不往里闯,就跪着磕头,一边高声哭喊。
皇帝停住脚。康保觑着皇帝脸色,连忙呵斥:“还不处理了,夜半惊扰圣驾,罪不可赦!”
内侍们哄然而应,就要上前。皇帝道:“问问是做什么?”康保忙转风向,亲自上前问话去了。
近前一看,却是认识人,乃是萧宝林近身服侍宫女,萧宝林得宠,这宫女常随御前走动,常来常往都是熟人。康保见她披头散发样子,知道有事,忙仔仔细细地问起缘故。
那宫女就冷风里瑟缩着身子,哆哆嗦嗦交待原委。
康保听得面色大变,不敢怠慢,回到御前避开旁人,将听来话如实交待一遍,末了低声补充:“单凭她一面之词到底不知虚实,皇上不用忧心,奴才这就派人彻查。您先去凤音宫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