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易县城时那个自己，李旭发现自己的确不虚此行。无论这一趟生意最后赚不赚钱，自己都看到了许多先前没机会看到的东西，领悟到了许多先前不可能领悟的人生理。

“嗷－嗷－呜！”小狼甘罗扯着嗓唱和。声音就像一个刚刚开始发育的男孩，纤弱，沙哑。绝望的人们立刻被甘罗的不恰当举动所引，一个个对它怒目而

‘也许，这就是长大。’少年坐在火堆旁，悄悄地对自己说。小狼甘罗蹲在他的脚边，望着动的火焰，睛里闪一串串金芒。

“嗷――嗷――嗷！”有野狼的声音远远传来，在数千木桩间萦绕。

苍茫暮里，毡包的痕迹散发缕缕白烟。晚风过，把人们的咒骂声，哀叹声，远远地传了开去。告诉附近一切生灵，有一伙人被困在了这里。

离开濡三天后，商队如期来到了奚人最大的一个落所在。令人绝望的是，这个草原上数得着的大落居然消失了。四下里空的，只剩下几千东倒西歪的木桩，和一圈圈毡包留下的痕迹。仿佛告诉商贩们，他们没有迷路。只是主人家有大事要忙，上万家族成员在秋后集迁徙去了未知所在。

每逢此时，李旭总是坐在人群外围，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老实说，他曾经忌妒过徐大，但现在，他看向徐大的目光却非常平和。经过那天跟徐大小酌，李旭领悟，是自己和徐大的不同，决定了现在彼此之间的差距。在自己还沿着家乡门前的小河沟与伙伴们互相甩泥的时候，徐大已经开始在教习的指导下，分析总结《吕氏秋》的义。当自己跟伙伴们背着草筐追兔的时候，徐大练习的是槊、骑弓。自己刚刚开始识字启蒙，徐大已经背完了《孙兵法》、《吴兵法》、《黄石公三略》和《司法》。自己曾经的人生最目标，不过是当一名县里的槽。而徐大，却从生下来就背负起了让徐氏家族崛起的重担。（注1）

这差距在短时间内无法逾越，同样是逃避兵役，自己是为了避免当一名死在半路的小杂兵。而徐大是为了给他一的本事找到合适的价钱和售时机。两军战，徐大可以凭良家弟的份纵舞槊，陪伴着主帅冲锋陷阵。而自己，想攒钱买一把合格的槊，至少要在这条商路上跑上三年！

商贩们抱着脑袋，陆续蹲到了地上。除了李旭和徐大之外，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趁着秋末冬初，天刚开始变冷的时候赚上一笔快钱。每年这个季节，胡人落都会据夏、秋两季所收集的草数量，决定越冬牲畜的多少。大批老弱牲畜被宰杀，大批的雄牲畜被卖掉，、生、牲畜的价格都会在瞬间跌到谷底。只要平安走完这样一趟，整个冬天，商贩们的家中都能听见笑声。

突然而来的打击让李旭也到很迷茫。临行前，父亲和他约定的第一落脚，就是这个奚。比起凶悍的突厥人来，奚以脾气平和得多。更关键的一是，这个落距离中原足够近，家乡有什么风草动，李懋可以托商队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过来。而这一切安排，都随着奚的大搬迁落了空。草原上那一个个毡包留下的圆圈，仿佛还带着奚人的温。告诉李旭，你的计划很完，但世界变化实在太快。

可是，奚人落迁徙了。草原上手最巧，能提供毯和锋利佩刀的奚族落迁徙了。商贩们没等开张即遭受到了重大打击。最大的一个奚人落发生迁徙，其他小的奚族落肯定也追随着移动。如果大伙不能在落雪之前把手里的货抛售掉，这次买卖就可能血本无归。如果逾期不掉南返，草原上突然而来的暴风雪，就有可能把这支小小的商队全吞没掉。

但这些差距不是天堑，完全可以凭个人努力来慢慢弥补，九叔说得好，莫欺少年穷。自己还不到十五岁，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实际上，与徐大一路同行，自己已经从他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易县县学里那个，除了书本外什么都不懂，同龄少年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对手的李旭。

有人开始低声叹气，更多的人开始咒骂奚人缺德，搬家也不肯事先通知一声。商队的两个领孙九和张三则铁青着脸，走到稍远的地方商量如何面对前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