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变徵 （六 下）

天空中的太yang再也不忍看这人世间的凄惨景象，悄悄地躲进了云背后。沉醉于厮杀中的人却浑然不觉，继续挥舞着已经砍chu豁口的钢刀，呼喝酣战。他们已经被人血的味dao迷昏了理智，心中不再有任何温情。他们对死和生都已经麻木，只知dao不断地挥刀，要么砍翻对手，要么被对手砍倒。

风，呼啸着卷过大地，chui断角鼓声，却chui不断人口中的怒吼。云，从战场的边缘聚起，挡得住yang光，却挡不住人yan中的仇恨。

蒲山公李密站在一杆大旗下，两yan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如神龛中的泥偶般，无喜无悲。他已经看惯了这zhong杀伐，也闻惯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那一个个已经倒下和正在倒下的生命，无论敌我对他而言都不过是粒棋子，只要最后的结局是胜利的，损失多少棋子不必考虑。

这个luan世注定是为英雄所设，而所谓英雄，就是站在白骨堆最ding端的那一个。

现在，他脚下的白骨堆堆得还不够高。接下来的岁月里，他要不停地堆，不停地堆，直到超过与自己角逐的所有豪杰。几万喽啰算得了什么？古往今来，哪个成就霸业者没付chu过ju大牺牲。必要时，他甚至连亲兄弟都可以填进去，只要最后这堆白骨的颠峰chu1能与天子御座持平！只要这累累白骨能铺就他通往金銮殿的大dao。

“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如今，皇帝陛下和皇后已经被困在扬州了，桃李章上所预言的情景已经慢慢兑现。无论谁敢挡在他的大dao面前，结局都只有一个，死！

距离李密不远chu1的一伙瓦岗军被郡兵冲垮，惊惶失措地向本阵逃来。李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百余名督战者立刻迎了上去。但这次溃兵的数量实在有些多，顷刻之间便将督战的队伍也冲了个七零八落，协裹着他们一dao冲向营墙。李密又挥了挥胳膊，千余名弓箭手拍成三列横阵，依次叠she1。yan前的棋盘彻底被清理干净，尾随追杀过来的官军和溃兵以及办事不利的督战队全bu被羽箭she1倒，尸ti压着尸ti，胳膊手臂挨着手臂。

他们都是棋子，没有生命、没有gan情、没有血rou的棋子。

如画江山便是棋称，dao路便是经纬。

人血如水，滔滔成河。

又一队瓦岗军主动回撤，xi取了同伴的教训，他们尽量避开主将的帅旗所在。“不争气的东西！”李密冷冷地骂了一句，从侍从怀里抓起一面令旗，奋力抖了抖。连绵的战鼓声突然变了个调，激昂慷慨。“隆――隆隆――隆隆――！”伴着鼓点，三千余shen穿青sepi甲的瓦岗士卒缓步走chu营垒，用盾牌和刀尖ding住溃散下来的袍泽，将他们推转向前，迎住追杀过来的官军。

敌我双方的夹feng中，溃兵们发chu痛苦的哀嚎。前后都是刀锋，他们只能选择其中一方。有人tiao起来，合shen扑到官军的小阵中，然后被长槊与横刀撕成碎片。有人惨叫着地，被自己的袍泽毫不留情地从尸ti上踩过，碎烂成泥。

所有碍事的棋子很快变成了一gu淡淡的红雾，旋即被风chui散。瓦岗军最jing1锐的蒲山公营与郡兵遭遇，就像两座夹江对峙的高山，突然迎面相撞。那一瞬间，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随后无数人像秋天的谷子般倒了下去。天空中骤然又是一亮，有dao粉红se的闪电急劈而落，与骤然冒起的血光jiao织着，将人yan中的世界晃得一片殷红。

闪电消失，天地之间又恢复昏黄颜se。昏黄se的世界中，李密清楚地看见一直向自己这边推进的那些小军阵一个接一个变形，碎裂。他们不如蒲山公营，无论ti力、训练程度和装备都不如。先前他们像一把把尖刀刺得瓦岗军防线四分五裂，现在他们却刺到了一块又厚又ying的钢锭上，折断了自己的刀锋。

“cui战！”李密脸上平静如旧，大声命令。

“隆――隆隆――隆隆――！”鼓声变得更急，如万ma奔腾，如狂风暴雨。反击得手的蒲山公营大踏步上前，将郡兵们的攻势ying生生倒折回去。已经支持得jin疲力尽的其他瓦岗军喽啰突然发chu了一声喊，士气迅速恢复。他们追随在蒲山公营两翼，如倒卷回来的海水，彭湃、咆哮，气势汹汹。

一滴fei大的雨珠重重地砸在李密的金盔上，敲得他微微一愣。jin接着，他看见敌人居然像雨打过的积雪一样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