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万丈寒冰在心轰然而倒。阿思蓝清楚地记得，当年在月牙湖畔，是自己、杜尔和陶阔脱丝三人，一字一句地教会了汉人少年这首长歌。如今，那个少年脸上已经长满了胡须，但唱歌的腔调，走路的神态，却丝毫没变。

那些酒都是霫族各北返前，特意留下来献给李旭的，味极其甘冽。阿思蓝等人喝了一袋又一袋，直到周大等人第三次在李旭的示意下送来新的酒袋，才意犹未尽的长叹了一声，放慢了动作。

“附离！”“附离！”舍脱哥撒那与必识侯曲利两个飞下，跟着是苏啜阿思蓝。三人废话不说，直接从李旭手中抢过一袋酒，解开袋绳，仰面便向嘴里倒。李旭剩余酒袋全扔在地上，然后拎其中最鼓的一个，鲸吞虹。

“除非你从我尸上踏过去！”阿思蓝正回答。看看李旭后那一万五千不动如山的儿郎，再回看看自己后四千多各怀心事的族武士，他知那一天也许不会太远了。阿史那骨托鲁和苏啜附离二人攻不破由李旭驻守的长城。那长城他昨天刚刚见到过，不知从那里开始，也不知从哪里结束。汉人将长城筑在了群山之巅，而苏啜呢，当敌人杀来时，苏啜有城墙可依么？

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不知不觉中溢满了泪的阿斯兰策冲了去，边冲，边自腰间解下横刀，丢弃在地上。边冲，边从鞍旁解下角弓，抛于枯草丛内。此时，他不需要弓，也不需要刀，只需要一个拥抱和一袋酒，便可与兄弟化解一切仇怨。

“这是几个袋上有我们落的标记！”放下酒袋后，必识侯曲利指着脚边的空袋，笑着说。

“呵呵呵呵！”四个人的手几乎不约而同地摸到了酒袋旁，笑着解开绳，弟兄们的注视下开怀痛饮。

那是他的好朋友，曾经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正从万军中向他走过来，腰间没有刀，背后也没有弓。

“附离…。”阿思蓝心中也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说。笑了几声，伸手去摸第二袋酒。

“若论制东西的手艺，却要首推我们舍脱！”仿佛表功一般，哥撒那笑着言。此刻在众人脚边，有几个装酒的袋边角上都缀有细细穗，工极为，依哥撒那所言，想必就是自舍脱了。

照长老们的决定，李旭已经是霫族诸的共主。所以各才拿自己所拥有最好的品送于大汗礼。但到阿思蓝说话时，他的地位却有些尴尬。

“除非你从我尸上踏过去！”想到这儿，阿思蓝继续调。骨托鲁和苏啜附离都不是李旭的对手，照草原上的规矩，失败者必然要受到成倍的报复。届时，李旭后的中原武士，还有侯曲利、哥撒那都会杀到苏啜门前来。这是苏啜必须付的代价，当年他们为了讨好阿史那家族而设计赶走了银狼侍卫，他们必须要接受长生天的惩罚。

“那弥叶长老送我的，他说霫族诸都会酿，唯有必识的方可称为酒。”李旭毫不遮掩，坦然承认酒的来历。

须臾之间，四个装的袋都瘪了下去。哥撒那、侯曲利、阿斯蓝和李旭互相笑了笑，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四人都不再是当年模样，但很多觉却与当年一样清晰。“附离，你…。”哥撒那想问对方从何而来，但想想自己的老巢刚被人家抄过，现在问未免太刹风景，憨笑着闭上了嘴。

舍脱沙哥和必识那弥叶等人公推李旭为汗时，并没有征求苏啜的意见。此刻阿思蓝虽然是苏啜中地位仅次于苏啜附离的第二人，却不拥有长老们才备的对落命运的决策权。因此他接茬也不是，不接茬也不是，沉半晌，才皱着眉问了一句“附离，你到底要什么？”

仿佛早预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李旭笑着摇“不是我想什么？而是我不得不。阿思蓝大哥，如果有朝一日我带领士卒杀到苏啜的营寨门，你策避开，任由我去杀人放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