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便是一极的血腥之气冲鼻而来。

伯亦是远房，皆已落魄，待我亦不如夫人这般好。为夫人生下你们弟，我不悔，可是有时候我常常想，若是我选择另一条，命运是否就会不同…”

芈月怔怔地：“母亲说她要更衣…”

向氏闭目：“一而再地惹上此等祸殃，不怪他人，只怪我自己的存在，便是罪孽。”她不芈月再问，飞快地将之后的事情说了：“威后知此事，便认定是我勾引新君，将我逐去，与贱卒。我原该一死，以殉先王，免损你弟颜面。是我苟且偷生，又生下了这个孽障，自此生不得，死不得…”

芈月冲了去，魏冉也要跟，偃婆一个激灵，连忙抱住了魏冉站在门外，不让他小儿看到这般情况。

芈月蓦然回，急去推门，门却已经被向氏自内锁上。

芈月骇然大叫，直叫了一声又一声，已经不晓得自己在叫什么了，却是止不住地叫着，叫着——也不知叫了多久，甚至连声音都已经嘶哑，却是无法止住叫声，像是这叫声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她的控制一般。

芈月：“把这门砍开。”

说着举刀一挥，那草棚不过拿细暂作门闩，自然一刀便开。

向氏却忽然：“我这一的脏污，想要更一更衣，这草棚中无避让，你且带着冉门稍候一候，可好？”

芈月已经听了她话中的不祥之意，向氏却膝行两步，握住了芈月的手：“我不担心戎，也不担心冉，我只担心你。人生最苦莫过于生为妇人，不由已，命不由已。我这一生的苦痛，如今化作三句话，只望你要牢记。”

芈月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向氏却拉起她，连着魏冉一起推门去，关上了门。

她僵立在那儿，整个人搐着，却没有倒下，无法抑止地嘶吼，却没有哭，也没有泪，只有如小兽般绝望而愤怒的嘶吼。也不知叫了多久，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最终是莒弓一掌劈在了她的后脖，将她劈在地。

芈月抱着魏冉的手已经觉得吃力，渐渐放开魏冉，将他放诸自己的边，让他枕着自己的膝卧着，一边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脊。她养过弟弟，知芈戎是极喜这样的，谅必魏冉也是喜的。

芈月转见莒弓坐在不远车上，立刻招手叫：“莒弓，你的刀给我。”

芈月声音涩涩地：“母亲，大王无、威后狠毒，这岂能怪你。”

芈月心中不祥的预越来越，嘴角颤动，叫：“母亲——”

向氏看着芈月，似要伸手摸一摸她，手到了颊边却忽然怕污了她似地缩手，看着她一字字地：“第一，不要作媵；第二，不要嫁王家；第三，不要再嫁。你千万、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不要过上我这样的命运。我向少司命许过愿，让你们这一生中所能遇上的苦难，都让我受了吧。上天总是苛待于我，可我愿我受过的苦，没有白受！”

魏冉卧在她的膝，又见母亲回来，心中松了大半，被她这样轻轻抚摸着，竟似昏然睡。

莒弓忙：“何劳公主，小人这便把门砍开。”

芈月震惊，她这时候才知向氏当年被逐的原因，恨声怒骂：“这无昏君，父王刚刚殡天，他便起这心，怎堪为王！”

说到这里，她摸摸颊边，却觉得泪已枯，竟是已经不会再落泪了。她自嘲地咧了一下嘴，又：“说这个又有甚么用，我能够成为你和戎的母亲，便已经不枉此生了。我这一生不能为你什么事，只望将我一生的教训告诉于你，莫要似我这般愚弱，害了自己，也误了你们。”

向氏惨然一笑：“自然是我的错，我还活着，这便是错。所以上苍要惩罚我，教我看清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向氏依恋地看着这弟二人，目光中多了几分安，却继续：“先王殡天之后，我去章华台取先王之，不料被大王误认为是女，言行无礼…”

芈月看着向氏，向氏泪凄苦地望着她，神中有着有化不开的绝望、担忧和惊惧。她心如了一刀般的痛，哽咽：“母亲请说。”

偃婆也急去推门，门却不开。

莒弓连忙上前，取刀问：“公主要刀何用？”

芈月冲草棚之中，但见向氏静静地躺在唯一的破席上，一只发簪在她的咽之，血了一地，犹温，气已绝。

偃婆诧异：“这便是她唯一的衣服了，难她要更换那件破衣吗？”

站在门外的偃婆见她二人来，奇：“你们怎么来了，媵人呢？”

向氏说完，微微一笑，芈月这一生都记得她此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