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是。”

芈月的声音透着的厌憎：“这还不够吗？”

芈月想要说话，黄歇却温柔地阻止了她：“你听我说，皎皎，威后如今已经不足为惧了。她老了，她的手甚至伸不豫章台多少距离。我知你在为莒夫人的事耿耿于怀，可是，她也并非完全没有付代价。戎那一场大闹，不是大王还是令尹都无法再装看不见。皎皎，我能带你回去，就能够保证她不可能再伤害到你了。”

黄歇有些犹豫地问：“那你为何不愿意回楚？”

黄歇抚着她的，轻轻安着。黄叶盘旋着落下，落发间，落衣襟，落裙角…

黄歇又：“可你到了边城，却改了主意，想去齐国了…我想知，如果边城没有危境，你还会再去齐国吗？”

芈月也苦笑：“蓟城之外，还有我的容之吗？”

若是她远在异国，远在天涯，这恨意或许还能够压抑在心底。可是，若回了楚国，咫尺之间，她的恨意只怕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在楚国，固然有屈、有黄歇，甚至连屈的政敌昭都能够成为她的庇护者。可是，父母之仇，弗与天。若是与仇人共一城，而有仇不得报，她要安立命何用？

芈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涩地：“我以为你明白的…”

黄歇见她沉默不语，也知她这些日一直筹划着留燕之事，如今受此打击，未免一时无法接受，当下轻叹一声，又：“皎皎，非是我一意要你归楚，只是你这些年颠沛受苦，我竟不在你边，每每思及此，心如刀绞。皎皎，我希望能够保护你、庇护你，让你安心梦，不会再四离，不会再无枝可依…”

芈月沉默片刻，回答：“是。”

可是，她无法归楚，不只是因为楚威后，更是因为楚王槐。当年她目睹向氏死去的时候，就在内心暗暗下定了决心：有朝一日，她会亲手杀了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黄歇的手在了芈月的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怜惜：“皎皎，可怜的皎皎…”芈月迟疑中，已经被他拥怀中“你受她的伤害太了。”

你的伤心地，没想到你还愿意留下。但不知你是为何而留？”

黄歇有些意外，忽：“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山中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想回楚国去，去看夫。”

然而，前路茫茫，她又该往何去呢？她看向黄歇。她知他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带着她归楚。楚国是他和她的生之地，有他们太多的亲人、朋友、师长。他自信在楚国，能够保护好她和她的亲人。

芈月扑在黄歇的怀中，无声恸哭，如同一个走失了的孩——再惊恐再绝望都不敢哭不敢崩溃，只能不停地跑着，即使疲力尽也不敢停下，怕一松懈就会从此失去整个世界，可却永远会在大人找到她安她的时候，崩溃大哭，再无迈动一步的力气。

黄歇轻叹：“因为威后？”

黄歇停了停，又：“皎皎，这些日我一直在想，我们当何去何从？燕国并非善地，那位易后如今虽然厚待于你，可是你在蓟城苦苦挣扎多年，几番生死边缘之时，她又了什么？她但凡略微伸援手来，何至于让你受苦受难至此？她如今待你再好，又何尝不是包藏祸心，不是要挟持稷图谋秦国，就是借你之手从郭隗手中夺权？可她从来不会去想一想，万一失败了，你何以自？哪怕你为她生死，只怕危难之时，她仍然会弃你于不顾。皎皎，我知你也并非为了助她，而是想为自己、为稷，也为你的弟弟们谋一个安立命之，只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易后此人，不可倚仗啊！”芈月言又止，听着黄歇一气说完，忽然沉默了。黄歇所说的，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她没有想到，黄歇对孟嬴的观会如此恶劣——或者，正因为他是旁观者，所以能看得更清楚，而她对孟嬴还抱有太过天真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