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考试,姐姐再次发挥了自己一贯的水准,语文数学两科相加五十五分,位列全区倒数第一。我怎么也想不通,人的脑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成绩来。我带着自己的疑惑,向姑妈坦诚地交换了自己的意见。那一天,姐姐被打得鬼哭狼嚎,第一次向我发出愤恨的眼光。不过一周后,她又带着自己的弟弟出去玩了。
后来姑妈买了一个小房子,姐姐一家就搬了出去。住在一起这么久,两家的大人难免有些磕磕绊绊,弄得我和姐姐也逐渐生分起来。先是天天在一起,然后是每周聚两次,不知什么时候起,半个月也见不着一次。我这个人天性冷漠,也谈不上多么想念她。
上中学的时候,香港电影风靡全国,什么四大天王台湾美女统统进入内地。湖南自古就是土匪味很浓的地方,古惑崽系列的电影更让年轻气盛的学生血气沸腾,我当时的偶像是郑伊健演的陈浩南,加入黑社会是我作文本以外真正的理想。姐姐已经辍学,还偶尔到学校来看看我。有一次,我们又谈起将来的愿望,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姐姐的夙愿是当个人民教师,整天跟小朋友在一起。对这种没出息的想法,我是嗤之以鼻的,我的目标很明确,要统一香港的黑道。姐姐就呵呵地笑。
初中生显然是不能当老师,姐姐慢慢成了社会青年,开始染头发,爱打扮,人也沉默了很多,她这种人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下,这么做不奇怪,不这么做才奇怪。姐姐长得很漂亮,这也让她招到不少闲言碎语,无心或者有意的,都认为她的坏青年。不少次我见到她一个人低头不语,闷闷不乐,望着我,也只是黯淡的笑笑,也不怎么和我玩了。后来又和一群同样不喜欢读书的朋友混在一起。
我高一那年,她做了黑社会,业绩很是不错,洞庭湖南岸的混混里面,说起“黑凤凰”袁琴没有不知道的。姐姐笑着对我说:既然我不能证明自己不是坏蛋,那我就只好证明自己是坏蛋了。那一天起,姐姐再次成了我的偶像,我好几次想过去跟着她混混耍耍,可她却死活也不答应。硬生生地把我这个“有志青年”逼成个三好学生,这不是逼娼为良吗。这一下子,跟姐姐算是彻底生分了。
当时我们中学也有个小混混组织,自号“封魔党”都是在校不安分的学生组成。主要的业务是抢篮球场和抢电子游戏币。现在看起来,很有点滑稽。可在当时学生眼里,确实是离得最近的黑社会了。本质上讲,他们连坏人都不算,也就是青春期多动症,或者看电影看多了,觉得打架是很酷的事,就来“酷”一下。
有一天,我正在为考上大学埋头苦干,一个“封魔党党徒”叼儿郎当跑到我位子上,嚼着槟榔对我说:“喂,哥们,老子见过你哦。”
我抬起头,满脸笑容,很认真很斯文地道:“哦,可我不认识你啊。”
我憨憨地推了推眼睛。
他将槟榔吐在我的数学练习册上,拍着桌子道:“认识黄哥吗?黄哥都不认识,你也在六中混?老子是封魔党黄哥的手下,赵舟。”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莫名其妙,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他指着我说:“上次看见你去玩了游戏,今天我们黄哥要去,你准备三十块钱请客。”
我这人从小智商不高,又很有不耻下文的精神,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赵舟勃然大怒,一脚在课桌边:“为什么,封魔党要你的钱是看得起你,有本事你不交啊?今天下午五点钟我们来收钱,不给打死你。听着,有种别告诉老师。”
我本来还想问几个为什么的,赵舟却满脸笑容地飞快地走了。抬头一看,物理老师进了教室。
旁边的同学嘀咕起来,一些人认为有必要告诉老师,一些人建议我给点钱消灾,以免后患,还有几个平时就跟我关系不怎么样的,强烈建议我跟“封魔党”打一架,还表示可以把家里的菜刀借给我。我说:“谢谢哦。”
物理课时我越想越不安,报告老师不太符合我一向的审美观;一个人灭了“封魔党”固然很有吸引力,总觉得缺少可行性。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姐姐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