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没回答他问的问题，值不值得是她自己的事。周语的关注在前半句“谁说他没有信仰，”她直了背脊，收了笑“我就是。”李季蹙眉。黑檀木镇尺在纸上一遍遍刷过，直至宣纸平整无一丝褶皱。

那时她站在的桥，底下是江。五十多米的落差，浊奔腾。她设想着，若像一片树叶一样乘风而去，那是怎样的潇洒无绊。那时李季就站在背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别放弃，我会帮你。他现在也这么说，语句不变，甚至表情都没变过。

他不疾不徐的喊，清澈一如玉石之音，仔细分辨，能听略微的倦怠。周语停下，回看着他。李季是背影，莲灯影影卓卓，他越发不明。“为什么没有登机？”“不想登。”

“这倒毋庸置疑，”周语说“他把我当女人。”两人对视。她飞扬跋扈，他心如止。李季突然笑起来“你胆儿不小啊！”他的笑和常人不一样，因薄而显得疏浅，且不能细看。一旦究，你会发现里面本一无所有。他奇：“你周语是什么份，有没有资格谈婚论嫁，你该清楚啊。”这话就像尖锥，这么轻轻一戳，周语焉下来，气焰灭尽，顷刻就偃旗息鼓。

李季沉气抄完一行，执笔蘸墨，语气和心一样淡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他提笔抄写下一行“下不为例。”

“从今往后，”她缓缓抹去嘴角的渍“你我两清。”说完转，背影纤薄，渐渐隐晨雾里。

“为什么没去西藏？”“不想去。”“为什么不开手机？”“不想开。”李季侧目审视她，这个临阵倒戈，心之向往都写在脸上的女人。她还是她，玩世不恭，只是换了个灵魂。李季起，从竹帘隔断走，周语原地站了会儿，跟来。李季为自己倒了杯茶，徐徐的喝，并不看她。

下一刻，周语着气说：“对不起。”“小语，你要放弃了？”李季并没恼，他叹气，带着轸恤“我会帮你的，”他说得很慢很沉，像要引蛊“也只有我能帮你。”这话他说过。

李季在佛堂。李季跪坐在蒲团上，双目闭阖。周语推门来发动静，他也纹丝不动，像是睡着。但仔细看，他腕上那串念珠，还一丝不苟的走动着。气烘得人燥，周语脱了外，抄起桌上冷茶一饮而尽。李季仍闭着，不疾不徐的开：“吃的火锅？”

。…他在两界走了一遭，余悸未定。周语缓缓站起，目光带着决绝，平静得骇人。

他放下笔，心平气和的问：“小语，为一个穷得连信仰都没有的可怜人，你要跟我翻脸，”他将那张染了墨团的宣纸丢垃圾桶，又重新铺上一张。这才十指握，抬看着她“有没有掂量一下后果，到底值不值得？”

周语冷瞅着，不响。李季对她的纵容，似乎没有底线。但她不领情。周语突然冷哼。李季笔尖一顿，一团墨迹滴在宣纸上，那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李季终于抬起。他坐得四平八稳，脊梁笔直。即便是此刻，即便是面对周语六年来第一次刻意冲撞，他也是连呼频率都不曾变过的。

周语下意识往里面看一，周镀金的佛像隐在竹帘隔断之后，若隐若现。周语突然抑不住火气：“别跟我提你的佛祖！”李季静静的看着她。

他带着佛门弟该有的慈悲，向她伸手。上次是救她命，这次仿佛更一筹，堂而皇之的，他要救她灵魂。李季净手，。摊开宣纸开始抄经。抄经讲一个淡字一个信字。

她不去看他，终于有一瞬的仓惶。李季走过去，握了握她的肩，脸上是对小辈的关怀：“这么说，你铁了心要跟他？”周语撇开脸，沉默。

周语“啊”一声“有味儿？”捧着衣袖闻了闻“那我回房洗个澡，待会儿再来上香。”四两拨千斤。李季没接招。“不急。”

“没事我先回房了。”他开：“站住。”周语停下。他说着是是而非的话：“小语，佛祖是睁着的。”修长的手指在杯上轻轻敲两下。周语淡淡回他：“我不信佛。”“世人不信佛，可佛却注视着芸芸众生。”他抬“善恶嗔痴，功过罪德，都逃不过佛的睛。”

镇尺停在上方，他看着前方一，似慨似追悼，声音喃喃“七年，我就是捂条小蛇，也早把它捂了。那男人才认识你多久，”他侧目看她“我把你当亲人，他把你当什么你又真的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