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更是浮现得毫无理由，却偏偏太过真实，令她一时失了神。

姜云舒蓦地想起当初在旬城耸的城墙下，姜沐曾对她说过的话。

他就不由生一阵恍惚。他这半辈所求的，不过就是几天平静的日，为此不惜闭目听，一心一意地粉饰太平，可奈何天意作，十余年自欺欺人到来依旧只剩下一场空！

即便是到了此时。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川谷清淡和煦的声音：“四郎君，二郎请你过去一趟，说是要就明天的事情嘱咐几句。”

他说：“今日这些话不可再对任何姜家人提起，在这个家里，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才行。但江先生受术的时候，也不知了什么岔，不仅记忆全消，连修为也十不存一，整个人一夕之间就从风华正茂变成了一副老者模样，此后更无法修行，只能日复一日地靠读书作画排解忧愁。”

姜云舒吃痛，抬望过去，却见他面冷白，毫无表情。唯有眸光微微闪烁，衬着朦胧的月，显冰雪似的寒意。

姜沐却眉一，诧异地望向女儿，只见她半敛着帘，迷茫地注视着前的黑暗，瞳孔微微散开，仿佛在她茶的眸中涂上了一抹重的影。

姜沐的气息清浅平缓到几不可闻，便愈发显得四下一片寂静。许久，他才微微动了动手指，拂过姜云舒脸旁的碎发，淡淡说：“我不知辛夷二人如何，须得你自己留心，但川谷与石斛当年为我所救、带回姜家，并不算是这家里的人。石斛忠直，川谷沉稳，你若有事可与他们说。”

这问题来得古怪，姜沐略微沉了一下，才说：“应当是。在那之后我见过他一次，他分明已认不我了。这次回来，知他来本家指导你们，我特意去见了他几回，也还是…”

她说：“我说不好，但江先生的事…这个家里…我，我有担心…”

姜云舒下意识便要打断，却被姜沐疾手快地住了嘴，而后继续：“你的兄都是好孩，但好人也可能会被人利用，知吗？”

满室的黑暗如有实质地压下来，让人连呼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他语中唏嘘毫不作假，姜云舒也更不会去怀疑，只是不免疑惑：“可是，我不明白，这么说起来，江先生早该知自己忘了事啊，今天怎么会…就算那什么丹典是本只有本家人才能读的秘籍，他也不至于只听了一句半句便那般…”

他这番话便简单了许多，显然没在云字辈的几个少年上多费心思。

她睫微颤，试探着抬起目光：“爹？”

还得连累他不足八岁的小女儿早早会人世坎坷…

姜云舒这会被堵着嘴，说不话来，只能愣愣地。

可姜云舒下一句话却迫使他下定了决心。

他话音方落，姜云舒前便仿佛浮现一抹消瘦落寞的影，当年加盛誉，连同往昔挚，全都已随烟尘葬下，只余一落魄，与枯笔残卷为伴。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对劲，比起教女，倒更像是代遗言。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很是糊不清。

话音甫落，姜沐正在梳理女儿发的左手突然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扯断了几细的长发。

她有心想要问问为何他宁愿信任两个外人，也不去相信血脉相连的亲人。但还没开，姜沐便又说：“若必要时，他二人可为你赴汤蹈火，不辞生死，但我希望你不会为一己之私而令他们涉险地——这世上没有谁是生来就该为别人效死的，他们愿意这么，是对我的情分，不容辜负。你可记住了？”

姜沐：“…”他默然怔了片刻，终于认命似的闭了闭，再睁开时，神已是罕见的凝重：“云舒，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永远记得。”

姜沐早知女儿不似寻常幼童懵懂，也想过多告诉她一些事情，好提前有个防备，然而每次见到她清澈的睛，便总不由自主地想把她隔绝在那些复杂的世事与叵测的人心之外。

话音到此微微一顿，像是给人一准备的余地，而随后从他中说的话，一字一句沉冷如刀锋。

半晌，她听到自己低低地问：“爹爹，江先生是真的把什么都忘了么？”

姜沐便颇觉安地柔和了光，叹：“你只需记住我方才的话。姜家的事情太过复杂，连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和你全都说明是为了你好，知得越多，就越…”他忽然一抿，把最后的几个字咽了回去。

姜云舒的动作蓦地僵住，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地受到了父亲手心的冷意似的。

姜云舒也不知是不是觉了他的心绪起伏，像一只蚕蛹似的裹着被一起拱过来，把脸凑到他微凉的掌心里轻轻地蹭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