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叶清桓答应陪她，居然就真的任劳任怨地陪了一晚上，破天荒地半句也没抱怨喊累。她散完了财，把剩下的几条不值钱的发带和一七只缀着银铃铛的细巧手环收了起来，这才瞥见叶清桓面略略有些苍白。

姜云舒一脑门雾地跟上去，却没料到被领到了扇古朴厚重的大门前。

他上一次着古方捣鼓这些奇奇怪怪的材料，还是为了炼制续命的丹药，而这一次又是有了什么打算？

反正已经将就了两个来月，此时再如之前一样在叶舟上多飘一夜，也算不上难受。

可惜百密一疏，两个人谁都没料到，这个掌大的小镇汇集了四方来客，客栈早已经不够用了，从街逛到巷尾，把全城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个合适的房间落脚，到了最后一间客栈，虽然还剩下几个最便宜的通铺的位置…姜云舒扭一看，毫不意外地在叶清桓脸上发现了“和一群三教九挤通铺还不如去上吊”的嫌弃表情。

叶清桓斜乜过来，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真呆！”

“这是参蜕。”见姜云舒满脸好奇，他淡淡解说了一句。

有一刹那，姜云舒想起了许多年前，在她第一次在姜家密室见到叶清桓的尸时，她也曾产生过相似的幻觉，那些地狱一般的景象历历在目，如同亲历，她曾疑惑那些遐想为何如此真实，直到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啊？”姜云舒愣“给我？”

她止不住地发冷，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快，上前几步，抓住叶清桓的手，与他十指握，笑：“我刚想起来，你这人懒得要命！我怕你像过去似的，把我一个人扔来逛，自己却在客栈睡觉，不如现在就先逛够了再去找宿！”

叶清桓有些意动，但略作思索之后，狭长的尾忽然微微挑起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脸，促狭笑：“跟我来。”

她认真地补充：“这回你得好好陪我！”

他掂了掂，似乎对重量很满意。

随着肩接踵的人群逛了一路下来，姜云舒已提了满手的小玩意，简直像个初次城、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会儿好容易新鲜劲过去了，正在像个散财童似的，把好几个哗啦啦作响的小风车和一大包心挨个送人。

她心里熨帖柔，便难得地贴起来，扯住叶清桓的袖：“师父，不逛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息吧？”

这小镇的格局特别，一家家商沿着中间的主街横贯东西，人声鼎沸，直到西边佛塔宅院林立之，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少许。

叶清桓一掌糊在她，觉得手很好似的了：“去叫门。”

姜云舒：“啥玩意？”

叶清桓不明所以，无奈：“好好好，祖宗，反正我现在又打不过你，只要你兴就好！”姜云舒眯冲他一乐。

叶清桓看看她，把那个小袋扔到她怀里，鄙夷：“给你用。”

姜云舒：“…”她没想到，方才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短暂失态，终究还是被人看了中，也记在了心里。

五月下旬的温夜里，他的双手依旧凉得像是刚浸过冰，可他自己却浑不在意，随手在旁一修士摆的摊上买了一小袋黑乎乎枯草似的东西。

姜云舒简直想咬人：“就你记好！”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狐疑：“你买这东西什么？”

——趁着我还没有被那些邪术吞噬殆尽，好好陪陪我，趁着…我还依旧是我。

于是两个人只好站在夜半之后渐渐冷清下来的长街上面面相觑。

她把前几个字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带着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转过来：“你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

然后尽职尽责地说明：“老参生灵之初，本在地下难以移动，但是却有灵力汇聚而来，久而久之，须附近的泥土受到灵力与参中药两重浸染，便会化成一层薄薄的参蜕，既可以炼丹药，也可以用来铸。”

叶清桓畏寒般袖起手来，不慌不忙地往前走：“参蜕药温平，有宁神定躁之效，回我教你炼制个小玩意，多少能缓解些多思心悸的状况。”

没等姜云舒叹，他便见针地讥笑：“我书房里几本古籍明明都有记载，可见你那个小麻雀脑没什么用。”

过了好半天，姜云舒试探：“要不然，咱们城去？”

可还没得她磨蹭过去，大门就自内而开，一个十岁的小沙弥双手合十，满脸带笑：“住持师父说了，近来人多，怕是有远来的客人无落脚，早已让我们收拾好了客房，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