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毁

她

1）我的中学对面是一座著名的教堂。青青的灰。苍苍的白。暮se里总有各zhong人抬起tou看它。它的锋利的尖ding呵，穿透了尘世。尖尖的ding子和黄昏时氤氲的雾蔼相纠缠，泛chu墨红的光朵。是那枚锐利的针刺透了探shen俯看的天使的pi肤，天使在liu血。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这是一个昼日的终结曲。夜的到来，肮脏的故事一字排开，同时异地地上演。天使是哀伤的看客，他在每个黄昏里liu血。当天彻底地黑透后，每个罪恶的人shen上沾染的尘垢就会纷纷落下来，凝结淤积成黑se的痂，那是人的影子。

我一直喜huan这个臆想中的故事，天使是个悲情无奈的救赎者，他俯下高贵的shen子，俯向一个凡人。

可怜的人，荣幸的人啊，被猝然的ju大的爱轰炸。他们一起毁。天使在我的心中以一个我爱着的男孩的形象存在。天使应当和他有相仿的模样。冷白面se，长长睫mao。这是全bu。这样一个他突兀地来到我的面前，我也可以zuo到不盘问他失去的翅膀的下落。倘若他不会微笑，我也甘愿在他的忧伤里居住。是的，那个男孩，我爱着。将他嵌进骨tou里，甚至为每一个疼chu的纹裂而骄傲。

围墙，蔷薇hua的围墙。圈起寂寞的教堂。蔷薇永远开不chu使人惊异的hua朵，可是她们粉se白sehuaban像天使残碎的翅羽。轻得无法承接一枚lou珠。蔷薇hua粉在韧猛的风里无可依皈。她们落下。她们落在一个长久伫立的男孩的睫mao上。他打了一个pen嚏。她们喜huan这个男孩，他纯澈如天使。

2）男孩被我叫zuo“毁”

“毁”是一个像拼图一样曲折好看的字。“毁”是一个在巫女掌心指尖闪光的字符。

我对男孩说，你的chu现，于我就是一场毁。我的生活已像残失的拼图一般无法完复。然而他又是俯shen向我这个大灾难的天使，我亦在毁他。

“毁”就像我的一个伤口，那样贴近我，了解我的疼痛。伤口上面涌动的，是血ye，还是熠熠生辉的激情？

他像一株在水中不由自主哽咽的水草。那样的yin柔。

他在落日下画各个角度的教堂。他总是从画架后面探chu苍白的脸，用敬畏的目光注视着教堂，为他爱的我祈福。他动起来时，xiong前圣重的十字架会跟随摆动，像忠实的古旧摆钟节奏诉说一zhong信仰。

男孩的脚步很轻，睫mao上的hua粉们温柔地睡。

毁，我爱你，我是多么不想承认呵。

3）我讲过的，毁是我的一个伤口，他不可见人。

或者说他可以见人，可是有着这样一个伤口的我无法见人。

毁是一个爱男孩的男孩。他爱他的同xing，高大的男生，长tui的奔跑，短碎的tou发，汗味dao的笑。

他是严重的jing1神抑郁症患者。时常会幻听。每天吃药。他会ruan弱地哭泣，他在夜晚gan到寒冷。他是一个病态的画家，他曾是同xing恋者。我们不认识。我们遥远。而且毫无要认识的征兆。他在一所大学学艺术。很多黄昏在我的中学对面画教堂。我们常常见到，彼此认识但未曾讲话。

我有过很多男友。我们爱，然后分开。爱时的chaoshi在爱后的晴天里蒸发掉。没有痛痕。

我认识毁之前刚和我高大的男友分手。他讲了一句话，就jian定了我和他分开的决心。他说，爱情像吃饭，谁都不能光吃不干。

我的十八岁的爱情呵，被他cu俗地抛进这样一个像yin沟一般污浊的比喻里，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我的纯白爱情，在他的手里变污。我zuo梦都在洗我的爱情，我一边洗一边哭，我的污浊的爱情横亘在我的梦境里，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我承认我一直生活得很高贵。我在空中建筑我玫瑰雕hua的城堡。生活悬空。我需要一个王子，他的掌心会开chu我心爱的细节，那些浪漫的hua朵。他喜huan蜡烛胜于灯，他喜huan绘画胜于篮球。他喜huan咖啡店胜于游戏机房。他喜huan文艺片胜于武打片。他喜huan悲剧胜于喜剧。他喜huan村上chun树胜于喜huan王朔。不对，他应该gen本不喜huan王朔。

我的男友终于懂得送我蜡烛，玻璃鱼的碟子。可是我jian持我们分开。也许仅仅因为那个比喻。

4）三月，三月。毁给我一封信。靛蓝的天空图案，干净的信笺。只有一句话：

让我们相爱，否则死。我抬起tou，像，像被捕捉的兽。这样不留余地的话，锋利可是充满诱惑。我的pi肤如干燥的沙土一般向两边让开。伤口chu现。血新鲜。

我从三楼的窗口望chu去，学校外面的街dao上，毁穿行而过。衣服很黑脸很白，shen后画板斑斓。脚步细碎而轻，手指微微地抖。他像shen海中一尾shenti柔ruan光hua的鱼，在我陡然漾起的泪水里游走，新生的气泡从他的shenti里穿chu。穿进我的伤口。然后破碎。

漾chu的，满满的，是一zhong叫zuo温情的东西。我觉察到开始，开始，隆重的爱。我注定和这个水草般的男孩相纠结。

我生活在云端，不切实际的梦境中。可是认识毁以后我才发现他所居住的梦境云层比我的更高。他从高chu1伸chu颤微微的手，伸向我，在低chu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