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日艳yang天气，风清日丽，凉shuang怡人，秦淮河上滟滟波光，洗去了夜间艳妆，却是一副清丽面貌。我叫一只无蓬小舟，雇一个船娘驾舟沿河而走。

远远见照hua阁门前站着一个人，ting直的shen子，锁着眉，不时抬tou看一看阁子上tou在日光下略显得无jing1打采的匾额，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心不在焉。

我朝岸上唤了一声：“沈公子。”

他转tou看过来时，我向他一笑，招了招手。

他又一怔怔在那里，目光转不开地盯着我看，只是人也钉在地上似的，不挪步子。我也不禁低tou看一看：今日选了湖蓝se的一shen衣裳，只pei一只银发簪，水钻的耳坠子，一条银链，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笑了：“青天白日，又生生把公子吓着了不成？”

他走近来，摇了摇tou正sedao：“丹姑娘是我见过最mei的人。”

这样的话我不知听过多少回，真的假的。我看进他yan睛里去：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呢？

他忽而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转开目光。

我又笑起来：“公子请上船来。”

他是略略迟疑一刻才上来的，我吩咐了开船，小舟轻轻在波上一dang，缓缓而行，在shen后留下一dao浅浅水痕，很快愈合了，仿佛从不曾有过什么痕迹。

他上船后便一直不说话，目不斜视，几番目光匆匆掠过我这边，立时躲闪开，不曾停留。像是存了一份捉弄他的心，我也不开口，双chun抿得jinjin的，只是笑，看两岸的房子往shen后倒回去。

要过半晌他才觉着沉默尴尬，又思忖一阵，开了尊口，说的却是：“姑娘那日叫朝生带的话，沈绘已知dao了。”

我点一点tou：原来那孩子叫朝生。又想他当日不知用怎样别扭的口气转述那几句话，不由得莞尔。

“丹青受公子这样厚礼，直想不chu拿什么来回，但觉样样都是俗wu，pei不了公子的画，更pei不了公子这样人wu…只有心里tou几句话，就那么脱口而chu了。”

他转而看我：“姑娘那日的话可当真？”

我也正看着他：“对沈公子，丹青绝无一句不实之言的。”

他看我略略敛起笑容，拘谨的神情反而松弛了些。“姑娘那句话，教我想起来几句词…”

我悠悠接口：“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hua开hua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huacha满tou，莫问nu归chu1…可是？”

他点点tou：“姑娘也知dao。”

严rui的词，她和朱熹那样有名的一段公案，怎么会不知dao呢？严rui同我，原是一样的chushen。

“姑娘几句话同那词里的意思不谋而合。”

我欠一欠shen子：“这也是公子的画好，山林幽静全在其中，教人一见，不觉心向往之。”我问“公子画时又在想些什么呢？”实在好奇：他怎样想起来送我山水呢？

他微微一笑：“不瞒姑娘，沈绘为这一幅画也着实费了些周折，直不知该送什么，画几笔觉着不如意，撕去重画，反复几回，才有这一幅水墨山水…那时沈绘也还未见过丹姑娘。”

我奇怪：“若见过了，又怎样？”

“若那时已见过了姑娘面貌，下笔毫不犹豫，定是牡丹。”

我又欠一下shen子：“公子折煞我了，丹青怎么pei。”

心里忽而有些烦起来：这样一来一去的场面说话在我也不是没有说过，偏和他说时别扭。我侧了脸去看那沿岸风景。

他沉默一刻，再开口叫我：“丹姑娘…”

我蓦然转tou，脸上没一丝笑影子：“‘姑娘’的名字叫丹青，再叫‘姑娘’，我就恼了。”

他一怔，启了启chun试着叫一声：“丹青…”到底不能习惯，又添上了：“…姑娘。”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看着他，笑得不能说话。他见我笑，一双yan睛不能移开，终于也笑了。

我叫了停船，说：“上去走走。”

等小舟靠了岸，他先上去，立在岸边等我。

我自自然然伸一只手给他，等他扶我上岸，他却迟疑着。我笑一笑，手依然在那里，等着。终于他抹下袖子，右手在我腕上轻轻一托，并没有着实了力，扶的不过是手腕，还隔两层衣裳，扶我离舟登岸。

沿街几个卖hua女，挽着竹篮，篮中几枝新鲜采下的挂hua，桂枝上尤带着水珠，弥漫了一街的甜香。我买两枝拿在手中。桂hua样子不甚起yan，那香却是著名的，照hua阁的院子里便植着一株金桂，一株银桂，细细辨来，银桂的香似是又清淡一些，别ju风格。

我回tou向沈绘笑了笑：“累了，找个地方坐一坐罢。”

秦淮河纤秀，只在夫子庙一段格外开阔些…夫子庙一带却又是南京城热闹所在。

我与他一路走，一前一后，过几条偏僻些的小巷，行人渐稀少，沈绘大约有些疑惑，叫住我：“丹青…”

我一回shen：“酒香不怕巷子shen。”

“酒？”他皱皱眉tou，像是不信这里会有卖酒的地方。

我不说什么，又接着走，七拐十八弯后终于见了一hu小小的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