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济也差不了多少,苦人把他当成天神恩人一样,敬爱感激,事前又均听他嘱咐,各有一套说法,人心如一,本来又不知他底细,只知照他所说去做,哪怕至亲好友,对方只与官绅一面有了交往关连,也决不吐露一字,就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如何能够访问得出?他只孤身一人,专做救济穷苦、帮助别人谋生的事,连姓名都不肯说,形貌也是随时变易,时单时双,使人莫测。现正准备往乡僻之区一路周济过去,事情一完立时回转他的故乡。
"近来民间声望越大,已有许多人知道去年水灾也是他和几个同道领头下手才得平息,越发感恩戴德,但都守他之戒,各人心中感激,决不随便谈论。本来就这一点大概我都不会知道,也是事情凑巧,他平日装束形貌只在人前出面决不相同,尤其是那貌相好看之时极少,只是貌不惊人,并无奇处。今天想是故意取笑,忘了日前周济的两家有我兄弟在内,有我这家酒铺,衣食本不缺少,照理不在他的救济之列,只为我二弟人大耿直,喜欢自立门户,不到真个断粮,便我亲身送去他决不收,人又义气。不知为了何事,得到他的看重,并还暗中来此查访,知我并非不顾兄弟生活的小气人才得无事。
"我老二恐他误会,也特地赶来偷偷送信,要我留意,说过他那可笑的形貌。今日天还刚亮,他忽然化身为二来此叩门,先说外路朝山香客错过宿头,走了一夜,又冷又饿,请给他一点方便。家里人素来心软,她正起来生火,也未喊我便放了进来。我听外面有人说话,探头一看,正是兄弟所说一只眼睛吊起的怪人,不知怎会变成两个,那只吊眼也是一左一右,便留了心。先装不知,因其吃得大省,我又有心巴结,做了两样炒菜,说是外敬,他先付的酒饭钱我仍照样收下,不知怎的被他识破,笑说我有眼力,但是他们弟兄都是墨教中人,信仰一个叫墨子的古人,说比我们老乡那两位圣贤还好。跟着来了几十个本地酒客,都受过他的好处,便这一顿从此上进做人,兴家立业,预祝成功,井补平日衣食不周的慰劳酒饭也是奉他之命而来。这些准备今冬明春渡荒谋生的苦人照例都有这么一顿酒食,并还指定来此,不去别家,连见人问答以及如何来去均曾受过嘱咐,已有半个多月,接连不断,每天都有几十百个。他们都有一套不同的说词,我先颇奇怪,直到日前老二来说,才知是他所为。
"因其形貌变化每次不同,这些人开头也未认出,后虽发现这两人的身材口音觉着眼熟耳熟,方始疑心,仍拿不准,又守着他的指教,不敢招呼。后来还是我知这些人受他救济,见他们双方并不交谈,当是假装,向两个有交情的人探询,先不肯说实话,这位异人好似一时高兴,忽然将我喊住,当众把前事说了一个大概,并说,本来他不想说,只为众人疑神疑鬼,当他怪物,实在好笑。为恐谣言太多,引起人们迷信鬼神之念,才行明言,一口说他是变戏法,内中巧妙不到走时不能告人。二位班头之来他也提到,以他看法,说二位人已陷在泥塘里面,想要拔腿又陷下去,决没有拔出来的一天,也许不久还要寻来此地,却没想到今早就会赶来。照他吩咐,原应假装不知,一则我们多年交情,以前那场官司又蒙二位照应,不应该没有良心,听那口气,非但不肯相见,万一有什误会恐还难免吃他的亏,这才就我所知尽量劝说。虽然口直,难免冒犯,但我实是好意,还望不要见怪才好。请想二位班头来时他实出于意料,事前便说,你们今日中午前后必往北关大明湖一带访问他的踪迹,准备再坐片刻便往等候,开个小玩笑,不知怎的,你们刚进村口,相隔里许,还未转过山角他便警觉,正说要迎上去,一会又说来人就要走来,且看来意如何再作计较,所以方才二位班头追出时我那样愁急,惟恐追上发生误会,后听说出来意才放了心。人家说得好,哪怕心中和他作对,只无实事便不相干。话已说完,心也尽到,真要见怪也说不得了。"
二人一听这翼人影无双便是那七个义商之一,本领大得出奇,如说真变戏法,方才奇迹又曾眼见,怎会是假?如说白莲教一流邪法之士,偏又一口否认。再想到对方清早叩门和所说北关寻他之事,分明连昨夜见官的一言一动都在对方耳目之下,想是今早临时变计,恐往北关露出形迹,改来千佛山下村镇之中访问,未被听去,所以这等说法,不是飞仙剑侠中人岂能未卜先知,刚进村口便自警觉?先吓了一个毛骨悚然,觉着余富所说不像虚假,继一想,这样下去公事如何交待?便问:"方才所说酬谢众村人的富户都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