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菲的一颗心一下便沉了下去！

生活真是妙啊！这妙是文菲过去从不曾切受过的。少女时代，她总是喜努力去搜寻那些轻浅的恨秋悲；而此时，她要充分去会生活的好，细细地去品咂和味所有人生的好——生命是珍贵的，她再不想轻易让它逝了。

她听表哥说：杜先生十分欣赏她这些充满活力的新诗，说这些诗有着一鼓舞人心的激情。其中有两首，还被杜先生推茬到几所国民学校，为范文让学生们背诵呢！

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是吴家的一个寡妇罢了！尽当了国民教师，尽这时不再梳着圆堕髻，也不再穿那些青绸灰缎的大衫，不再脸苍白，噤声少语了，可是，她是吴家的寡四！是一个嫁到男人家不到半年就“妨”死了自个儿男人的女人！别人里会这么看、心里也会这么想，难不也正是这回事儿么？

这时节，知更鸟一夜就开始了它那不知疲倦的歌唱了。而在白天，黄鹭婉转动人的啼鸣也开始回响在四密密的绿丛。这些鸟的啼声把人带了一悠远古老的回忆之中：那是和遥远的童年、外婆、杏黄的梅、火红的榴，和淡淡的凤仙香、村月下的池塘蛙鸣、小桥苇丛的萤火虫、弹娘清悦的琴声以及儿时所有宁谧如梦的往事分不开的。

她的中蓦地噙满了泪。

充实的日如溪般快！

这两天，更让她到得意的一件事是，天气已经是初夏季节了，夕斜辉颇有些意了。她的额上浸着细细的汗珠儿。脸庞儿鲜动人她编写排练的两新话剧，一《山怒》戏中表现一个童养媳被封建礼教迫害致死的悲惨故事，控诉了吃人礼教；另外一《秋瑾女侠》，内容是宣传国民革命和解放女权的。在山城公演以后，没想到竟造成空前的轰动。起初，山城的。百姓听说都很稀罕，是新学的学生娃和教书先儿们自编自演的、又是过去从未见识过的文明新戏，只是为了看个稀罕。谁知，后来竟被，剧中人的命运牵住了心，在台下直看得涕泗的，到了揪人心的地方，竟传来一片的哭声。

而大片大片的麦田几乎是在人们的不经意中，便已泛起了青黄的麦狼。

这时，就连她写的诗词也一改过去的伤愁绪，呈现从未有过的快和明朗情调，杜先生创办的一份油印小报上，常常发些她新写的诗。

文菲为这个季节和这个季节所带给她如梦的觉所迷醉了。

这时的文菲，不知不觉已挣脱了旧日生活的荫影，对未来充满了一隐隐约约的好企盼。这些日里，她发觉有一莫名的情思悄悄地浸着她的心：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雪如君悄然滋生了一的依恋和渴望来！她无法说得清，把握这情绪是一单纯的呢，抑或是，弱小对于大的一崇拜和敬慕之心？

绕一弯儿，也要带着她的学生，沿着河畔的这条的小小土路往家走。路上，一群活泼的女孩们又是唱歌、又是说笑地。她觉得自己似乎忘却了她以往生活中所有的灾难和郁结，仿佛越来越遥远淡然了。

课闲时，她喜独自坐在校园外山溪边的柳荫下，望着汩汩的清、石里爬动的小螃蟹、游嬉着的小鱼，看里飘逸不定的翠绿草和倒映在中的蓝空白云。她静静地侧耳聆听着黄鹭在远方树丛的歌唱，遥望碧草如茵的远山坡上，羊儿用它们那粉可的嘴啃吃青草的悠然景致和开遍山坡的矢车。

屋里，吴家长兄正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和母亲说着话。旁边的紫漆八仙桌上，堆着一些绿绿的礼盒。他穿了件黛青隐湖绸长衫，胡须修剪得一丝不紊。手持一把黑绸大折扇，不时晃上两晃，神态依

那几天里，山城人街谈巷议的话题都是国民学校师生演文明戏的事儿。此后，文菲和她的学生们走在大街上，发现人们的光里显然时，少了些轻薄，而多了些羡慕和赞赏。

她一路这般默默地胡思想着，不觉已走到自家门外的那条巷里。抬间，远远地蓦地就看见了自家门外那棵杨树上，拴着吴家一红一白两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