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an山城的习俗，已故死者去世的日子，叫zuo“周年”这一天，死者的近亲都得到坟前祭悼一番的。

ba贡父亲周年的tou天下午，吴家派了文菲的丫tou紫瑾和一个guan事的进城来，专意接四nainai回吴家坪烧纸钱、上祭祀。

文菲未进家门，就看见了吴家停在大门外面的新式胶lun小ma车。屈指一算，转yan已是好几个月没有回吴家坪了。

进了院门，见吴家guan事的正在天井的石榴树下帮着娘摘石榴，见文菲回来，忙点tou哈腰地招呼：“四nainai回来了？”

文菲乍一听到吴家下人的这zhong称呼，不禁觉得有些说不chu来的滋味，勉qiang对他点tou笑了笑。这时，抬tou就见紫瑾笑yinyin地端着一个筐儿从屋里迎了chu来，亲热地跑上来扶着：“四nainai回来啦？让紫瑾好想。”说着yan圈儿竟泛红起来。文菲笑笑，一面就扶着她进了屋，细细地问起吴家大嫂和几个侄女、侄儿的情况来。

紫瑾说：“大nainai病了，躺床上十多天了，天天跟我念叨心里想四nainai的话。说‘四nainai这么心ying，从四爷的周年到这会儿，足足有四五个月没回去看她一yan了’。明儿是老爷的周年，大爷派小的来接四nainai，正好可以回去和大nainai说说话儿了。再有，大nainaijiao待说，三nainai跟前新添了个白胖大小子，这阵日子也正在家坐着月子呢。四nainai这次也可顺便过过礼数儿。若是礼wu一时不凑手，也不用另备了，大nainai说，那里现已为你备下了。”

文菲被她一口一个“nainai”地，叫得心里luanluan糟糟的，一时坐在那里沉闷不语着。这时，母亲走了过来，把筐里的十几个红pi大石榴一个个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袱里系好，又把一个早就备好的大礼盒从里间掂chu来，摆在八仙桌上：“菲儿，你回去照看照看吧！这是zuo人的礼数儿。顺便替我带个话儿，过些日子，地里的秋收完了，我再过去看看你大嫂、大哥和你家三嫂母子俩。”

文菲乘着吴家的胶lun带篷小ma车，一路chu城往东，不jin不慢地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来到吴家坪镇子最西面的吴家大门外。

吴家的建筑与当地不太一样，从院子到大门，都讲究一个气派宽大。院子里zhong着好些山城不常见的树木和奇hua异草。这样的建筑风格，很有些类似什么山陕会馆、山东会馆的建筑格局。可是，本地一般的商家百姓，倒是忌讳这zhong过于宽大的ting院，恐怕自家“降不住”说吴家祖上chu过好几个六品以上的官员，还有中了进士的，他们家当然能镇得住这般大宅子的。

文菲扶着紫瑾的手儿上了台阶、进了门，迎面是一尘不染、宽大敞亮的前ting院落，院落两边的厢房前各有两chu1砖砌的hua圃。平素，这chu1前ting大多只有ba贡一人在此读书、待客、议事，或是查看各chu1报上来的账目。所以，除了跟ba贡的人，其它家人一般不在这里停留。

整个前ting这时静悄悄地，hua圃里开着一篷篷黄的、白的juhua。这时，文菲看见那棵高大的合huan树下，穿着家常直罗衫的ba贡正低tou给笼子里的鹦鹉添水。见文菲她们回来，ba贡转过脸来，微微颔首一笑，yan睛略不经意地在文菲那剪发上顿了一下，虽说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奇之se，文菲这里却已经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了。

这时，梅影、ju影、竹影和兰影姐弟几个人，听说前面报信儿的家人说婶娘回来，早一窝儿蜂地跑到前面，一齐扑上来，有拉着手的、有拱在怀里的，又是“四婶”、又是“娘娘”地你喊我叫，不知怎么亲热才是了。就连吴家的那条大黄狗闻声也扑了过来，一边呜呜地叫着，一边亲热从人feng儿里挤过来，添着文菲的手和衣裳，尾ba摇得实在huan实。

文菲的心一下子热了，yan睛不禁就有些shirun。她摸着孩子们的tou发和脸dan儿，一段日子不见，觉得个个都见长了。

“四嫂！”文菲听见有人叫，忙回转tou去看——原来，五弟宗峦也回家来了！他站在廊檐下笑呵呵地看着她，shen上穿了件湖青的绉绸夹衫，外罩着一件明缎小坎肩。梳了个时下很liu行的中分式发型，发线劈得又白又直。这打扮，不像是个正读书的学生，倒更像是一位初入dao的年轻商人！文菲刚来吴家那时，他还是个脑袋后面拖着个小辫子、额tou剃得油光锛儿亮，穿着个小hua绸袍子，手里拿了风筝满院子疯跑的顽pi少年。才几年时间？一下子就成了yan下这大小伙子了！

“五弟，你多早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宗峦惊喜地上下打量了文菲一番：“四嫂，你这打扮，跟刚来咱们家时一模一样。那会儿，我不敢往你跟前去，只敢站在人群后面偷偷观看你这个新娘子。总觉得你不像是个新媳妇，倒更像我去京城时看到的那些洋学生。”

文菲笑笑，转而想：这会儿又不年又不节的，他怎么突然这时回家来了？不会是又chu什么事吧？

“五弟，你正读书呢，还没到放假时间，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耽误了课可不大好补回来呢！”

初夏那时候，文菲就曾听大嫂说过，五弟在学校里参加了学生的大游行。结果和军阀士兵发生了冲突，被抓进去关了好些天。最后，还是二哥跑去，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