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仕途甚不得意,还不得不因一家之主的身份,被诸多家务琐事终日纠缠。更兼大嫂的病,也更增了他几分的忧愁。
别人又有几个知他一腔难言和苦衷的?外面,有族里的七八位近亲族叔和老少爷儿们;家里,又有几个兄弟、弟媳们,诸多事情,若是不按祖宗的先例和章法料理,也会有人问他个不是的。太松了不成样子,太紧了又遭人怨恨。做这个家长、族长,也确实够难为他了。
遂又想起,夜里他吹的那些忧伤的曲子,恐怕他内心也是纠结着一段愁肠苦楚、无可诉处的。看来,在这世上,大家彼此活得都不那么轻松。如此,若设身处地替大哥想想,自己倒显得有些狭隘、浮躁了。因一时无话可说,便沉默不语了。
“你们放秋假。弟妹若是没有什么太紧要的事,能在家中替我再陪陪你大嫂就好了,她昨晚又不大好了。看这光景…难得你们姐妹的情分比别人好,加上弟妹知书达理,又会宽慰人心。若能多和她在一起些时光,乘势开导开导她,对她的病兴许大有好处也未可知!”
文菲听了这话心里酸楚起来,反过来又劝慰了大哥一番:“大哥也过于心重了。大嫂也不过生来禀质弱了些,加上有小兰影时身了吃了亏,只要好生调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倒是大你自己更需保重才是。这个家,里外上下的,全指望大哥一人的。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虽不能替大哥分担一些儿,心下却还都是知道承情的。所以,大哥自己得超脱时,也该超脱一些、珍重一些儿才好。”
吴拔贡听了文菲的话,望了望她,微微点了点头,一时显得很有些感动:“多谢弟妹的体恤!其实,我倒也没有什么大关碍。只是有时心里觉得躁,说出话来少了些涵养,有时未免会冷了弟弟妹妹们的热心。众人若都能像弟妹这般知道体谅人、懂得人,我也足以自慰了。”说着,脸上露出几许惆怅戚怆的神情。
文菲来吴家迄今为止,还从未见拔贡有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情形。想不到,像他这样一位人们眼中的“超逸高士”时时处处讲究“行藏”的肃重温雅之人,原来也有着常人的脆弱之处啊!
文菲辞了大哥,直接来到后庭看望大嫂。来到大嫂床前,看她的脸色,果然比昨天有些虚肿和苍黄了。
见文菲进来,大嫂忙喝下了丫头绛荷端上来的那碗苦药,接过茶杯漱了漱嘴。见丫头捧着盂子去了,大嫂拉着文菲的手儿,令坐在自己身边:“妹子,听说你论真和他怄气了?看在咱们姐妹的份上,别太给他计较,啊?更不要因为他的缘故,生分疏远了咱们姐妹的情谊…”说着,两眼便滴下泪来。
文菲摇摇头:“咳!你这哪里的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只是不想再听老三家那些不咸不淡的话。”
大嫂点点头:“这我心里倒也清楚!嗳!自打老四去后,妹子在咱家这些年,真是受了不少的窝憋。你大哥又不知体谅人,再给你淡脸子看。我夜里唠叨了他几句,他也知自己唐突了,嗳声叹气,一夜都翻来覆去的,也没有睡好。妹子,我也不是为他抱屈:咱们家这么一大摊子,里里外外地忙下来,也不是一桩轻松的事啊。加上,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一点不能替他分担倒还罢了,反而还处处给他添忙加累的。所以,他心里烦闷,脾气也大不如以前随和了。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大嫂压低了声音:“我只告诉你一人知道:这会儿,他也吸上那鬼东西。”
文菲吃了一惊:“老天爷!你说的是大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