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音笑：“狼叔，我二叔刚才教导了我一番。我上到这会儿还冒着冷汗呢！”

：“他托了他舅郜天豹郜镇长，非让坐一起说说话儿不行。我说不去，郜叔手下的人说，已经在嵩酒楼订了席，郜叔等在那儿呢。我怕不面，老郜叔脸上过不去。那天，老郜叔当着众人好骂了他一。我还替他拦呢，说算了算了，不知是老郜叔的外甥，要知是郜叔的外甥，我就直接找郜叔理料他了。只要他以后不再欺负乡里，不在老少爷儿们面前逞，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雪如这才放松活了颜，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错不怕，就怕知错不改！走吧，再陪你狼叔坐一会儿。”

其实，诸如麻将、牌九之类的玩意儿，雪如原本是最厌恶这些虚耗时光的把戏了。然而，类似的诸多应酬，雪如自打回到山城以后，为着公务和各方关系的周旋，却不得不耗费了许多的光去陪同，去敷衍，有时甚至是整日整日地去虚与委蛇。

雪如：“发音，咱们老杜家能有今天，真是不容易啊。你被县长委任了这等差使，既是看我的面，更是对咱老杜家为人事的信任。无论如何，你让背枪的卫兵护着，专意轰着羊群去吃人家的谷苗举动，太欠妥当。说得重一些，人家会说你仗势欺人！说得轻了，你也架不住别人说你逞！这件事，你想和他斗，也并非没有更好的法——他有欺男霸女的恶迹，你可以私下找几个受过他气的百姓，让他们到警察局去告状。那时，你再怎么办，不都是名正言顺的事了么？像你这样，虽说是他们先逞霸、作恶欺人在先，可决保不定外人会说二话的！你也念了好几年的书，如今好歹也算是了的公家人啦！搁大清时代，不上金珠的八品，也上个九品的官儿了。今后，无论说话办事，凡事都得先动动心、找人商量商量，可不能只凭着了断事情了。”

狼哥的防备之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前一阵，樊大哥的队伍和北洋军打了几仗后，最后，吴佩孚不得不了让步，两下终于正

家人应了一声赶忙过去传了。雪如站起来，令侄发音先接着牌，对众人说：“我有儿公务到了，你们先玩儿，我去去就来。”说完，略掸掸衣装、整整领后，便掀了棉帘门起到正厅去见客。

发音正襟危坐：“二叔，侄儿一定记牢了。”

雪如心里一笑：甭看胡狼哥这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对县署的行动竟是这样！看来，他这个武之人心下也很清楚：因现在国家于这很特殊的时期，各地的军、政两界，这时都是各自为政又相互依存、相互防范又相互利用的关系。故而，很多时候，这些“墙草”地方官府的举动，很可能就隐伏着某政治和军事动向。

过了约半刻钟后，雪如才又回到屋来。了门，在门槛边的一块蒲团上先跺了跺脚上沾的雪，又抖了抖棉袍上的雪说：“果然一场好雪啊！”胡狼哥嘴里叼着烟斗，一边哗哗啦啦地洗着骨牌，一边乜斜着问：“这么晚了，县署的公人冒着雪跑来，是不是有了什么要公务？”

狼哥：“谁一天都有个三昏三迷的，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拨你。漫说是你这个当侄的了，你不知，刚刚在宴会上，连我这个当哥的还被他拨了一通呢！”

雪如说：“哎——哪能让人等着？你说我上就来。”

渐渐地，回乡的这些年里，他也悟来了：一个人，想要真正能在社会上成儿事情，还必得放下所谓的清和酸腐，一些自认为是毫无意义的应酬不可。还必得费诸多的力和财力，把上下左右各方面的关系通好，把人情好不行。这几年里，在这样动不安的大局势下，山城还能平平安安地办学办实业，实施民国新政，很大程度上，恰恰正是因了他们能圆通玲珑地理通顺了诸多关系。

这时，雪如手下一个跟班儿的掀开棉帘来，走到雪如边略站了一会儿，微微弯腰低声报说：“二爷，县署来了公家的人，说是洛大帅有公文发到县衙了，有要事找二爷商量呢！您看您老是这会儿就过去见见呢，还是让他先在客厅喝着茶，等您完了这圈儿再过去？”

众人说笑着，接着牌，不觉外面的天便暗黑了下来。

叔侄俩一齐来到西屋时，狼哥：“你们叔侄俩说什么悄悄话儿去了？用了这么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