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怔怔地望着那位菩萨僧，恍惚如坠梦里。

来到偏阁时，何峡嘱咐她，若想到法会近前，可以托一方摆有茶盏巾帕的托盘，随那些专司服侍唱颂乐众的人侍立一傍就是了。

天哪！正在笛领奏的那位带发修行的菩萨僧，五官眉、段神情，怎么那么像她的三郎啊？

可是，她若不是烟，怎么会一直那么怔怔地望着自己！

今天是场功德法会，陛下和皇后也在。殿里殿外有层层禁卫把守，御卫严密。从正门到殿院，虽说连着几武卫把守，着三品太常寺少卿官服的何总带着烟，昂首阔步地走过，路上无人拦挡盘问。

可是，怎么会是他？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他应该随兄长徙在西南边鄙之地，无诏永不许离开的，怎么会回到东京，又了和尚？

她站在人当中，抬望去，只见七八十个着一御赐黄僧袍外披大红金绣袈裟的和尚们，或是手持法旄杖，或是唱颂奏乐，人人目不斜视，个个神情宁静。虽说听不来那些和尚们唱的是什么词，却也能猜都是些梵文经咒之类。唱颂间隙，一串串鼓钹钟磬之声和笙笳笛竽之类悠悠扬起，圣洁奇妙，摄人魂魄。

灵宪看

也许是因自己思念三郎太甚的缘故，心生妄想了？再细细看他，不是他又能是谁？十年离索，当年曾是少年儿郎，如今已人到中年的三郎，依旧还是那熟悉的握笛弹指的姿势，还是那耳熟能详的奏技法…

天哪！真真是佛祖保佑、上苍安排的啊！

莫非，自己是在梦里么？

一刹时，他以为自己现了幻觉。

他注意到了，一位手捧茶盏的人一直都在定定地望着自己。他起初没有在意，突然之间，他发现，原来，那位一直定定地望着自己却穿阉人袍服人，眉神态竟然酷似九妹烟！

随着乐声的渐近，何峡领着烟来到了法会所在的宏德殿右阁。

天哪！她看见了什么？原来，那位大横笛的菩萨僧，那位酷似三郎的人，已经结束了一段领奏，此时，也正双目定定地望着自己…

烟望着他，，拚命咬住泪，全颤抖、凝咽无语！

她望着他的脸庞五官，努力从上面寻找往日熟悉的痕迹：一朝相思，十年离别，历尽磨难的脸上刻上了沧桑的痕迹，不变的是那双依旧邃明净的眸…

随着一声鼓钹落音，万籁俱静！

他，他，他果然是那个自己整整十年里，日日夜夜、无时不刻思惦着三郎么？

他看看殿内左右，哪里是说话的地方？他一面捧着茶，一面示意烟走到殿角帷幔下："九妹！九妹，真是你吗？"

之声也渐行渐近。

烟依言，随一名捧着茶壶的人一起走到宏德殿内。

烟觉得自己就要眩过去了，一颗心得快要支撑不住了。她屏住了呼，怔怔地望去——

女着人的衣裳，也许正是里的规矩？

她不是乐坊伎么？怎么会穿了阉人的袍服站在这里？

当他的九妹烟手捧茶盏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越发信：自己面前的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了十年之久的九妹！

突然，随着一串沉蕴优的大横笛声的扬起，烟骤然一惊——她定定望着那位着大横笛的菩萨僧，一下呆住了！

法音绵长竟是永无尽…

来在法会场内，令人越发到肃穆的音韵之中。

尽自己一阉人的袍服，他还是认了自己！正如他虽是一僧人着扮，自己也一认他一样！

突然，她觉得自己满轰轰地作响起来：是他！是他！

一个多时辰里，烟一双眸一直就那么怔怔地望着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她日思夜想的三郎！

法会上，人来人往，他拚命抑制住自己，双手吓人的抖着，接过茶盏时，竟是差一失手把茶盏掉在地上。

望着径直朝自己走来的人儿，灵宪直疑是在梦中！

此时，他就站在离自己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可是，他的气息却已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边。烟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了！她定定地望着三郎，全剧烈地颤抖着，抑着几乎夺眶而的泪…

一个多时辰的法会终于暂时歇场了。

烟突然醒悟过来，她望望手中的茶盏，双手托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三郎跟前，贪婪地望着他碧潭似的眸，抖着嘴说："师、师父，辛、辛苦苦了，请，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