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雨后ting

大业十三年元日。

江都gong百里gong苑，烟波浩瀚，气候已有些北方二月小yangchun的意思了。

御苑内佳丽如云，歌台舞榭，香huamei酒，令隋帝杨广shenshen醉梦其中。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再到天黑，手不离盏，盏不离酒。把酒临风，半醉半醒。

什么国祚社稷？什么江山黎民？guan他军报jin急，guan他反贼称帝！皇帝真是那么好当的么？

无趣，实在是无趣得很！他厌倦透了，也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当初自己争什么国储大位？又怎么会骨rou相残？

蓦地，于清风hua海里，一阵琴歌曳曳飘来：

翠钿斜玉树，

绿髻曳琼华。

烟幽前溪柳，

雨瘦后tinghua。

哦！是那位mei人在自弹自唱《烟雨琼hua》曲。

mei人是他在东京洛yanggongchu发江都之前发现的。mei人擅弹箜篌，名叫han烟。整个人的幽姿逸韵也如烟似梦，仿佛一伸手去抓，便会如烟似雾一般缥缈散去。她弹唱的曲子也如烟如岚，空灵飘缈，清凉纯净…

除了惊了圣驾那天晚上的月下，她弹的那曲《云淡秋空》之外，他最喜huan的就是这首《烟雨琼hua》了。

来到江都之后，他在专为han烟mei人僻chu的烟雨楼里，匆匆录下了萧皇后和自己合写的《江南烟雨琼hua图》题诗，令han烟闲暇时谱曲弹唱一番。没想到，mei人当即便拿起诗，略一沉yin，抚拨商羽，当下便成一曲，且自弹自唱起来…

mei人唱歌的嗓音，不大似gong中通常的歌伎那zhong千篇一律银铃黄莺般的脆亮，听上去，浅yin低唱风格迥异，又有些醉人魂魄的味dao。歌hou的音se仿如紫箫一般低徊绵长。颇通音律的杨广乍闻此曲，不禁怔了：啊！即兴之作，竟然如此一咏三叹，加之箜篌铮琮如水的伴奏，其绮丽缠绵，其忧伤低徊，令杨广一下子沉醉于中了。

mei人，烟雨，绿柳，琼hua，就像一幅优mei醉人的画卷，伴之优mei的琴弦歌韵，佳酿mei酒，令人如梦如幻，如御风如驾云…

这些日子以来，他常自思量：如果时光能倒liu，如果一切能够重新选择的话，他想，只要shen边能有这班mei人，有这样的弦歌相伴，只要衣食无忧，他决不会再选择zuo什么帝王的，甚至也不会选择zuo王公大臣的。他想，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隐逸于世外shen山、水畔林间的生活…

可惜，人往往在悟透真昧、choushenyu退之际，已经为时晚矣！

讨伐高丽一而再，三而四的挫败引发的luan兵蜂起，终于导致一个煌煌盛世的大隋，仿如一匹不堪奔波突然发疯的跨下坐骑，无论他如何驭掣，怎么吆喝鞭打，直至心力俱竭，也无法使得这匹疯ma就范了。

他不知这匹ma会把自己带向何chu1？悬崖还是shen潭？陷阱还是密林？

他开始厌恶闻听任何有关叛luan的急报打扰了。

其实，即使不闻四方的急报，他也清知天下形势崩裂到了怎样的chu1境…他开始从未有过的渴望过一zhong宁静的日子，渴望睡眠能够不被恶梦打扰的休憩…

烟雨楼，是他驻驾江都gong之后，专门赐给mei人贺若han烟的一chu1殿堂。烟雨不负其名，来在此chu1，总能给人一zhong如梦如幻氤氲缥缈的gan觉。他喜huan那里梦般的一切，梦一般的mei人儿，梦一般的弦音和歌声，成了他可以憩息因焦虑的煎熬变得狂luan躁动灵魂的一方清净之地。

对令人见之忘俗、冰清玉洁一如箜篌弦音的han烟，竟不似对待别的嫔妃mei人，召见也罢，驾临也好，竟是多为欣赏她的琴声。

他坐在烟雨楼外的蔷薇hua圃边，倚着栏杆，微微阖目，以手指叩击栏杆，凝神欣赏着如梦如烟，如水如风一般的琴声歌声…

很多时候，han烟竟不知陛下就坐在外面的廊下听自己抚琴歌唱。有时，直到陛下悄悄离去后，服侍她的gong人才敢跑过来告诉，她才知dao陛下来过。

与陛下相chu1时日不久，han烟便从陛下那至高无上的权威和尊贵的表相背后，看chu了zuo为一介帝王同卑微的gong人一样，其实，内心都是shen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凉和无奈，虚弱和惊恐的。

她记得，就在船队从汜水启航那天，当礼乐齐鸣后，千船共发、万旗竞飘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