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烟大惊！

整整一天的虚惊，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整个内廷好歹才宁静了一些。

"哦！贺若才人，以后不要再弹这个曲了。"

萧皇后拉起她，"罢了罢了！唉，论说，这也不关妹妹的事。陛下焦虑烦，也许，平时，听听这些忧伤舒和的曲，或许，果然能够使得他的情绪缓解一些？唉！那些雄浑宏丽

烟见皇后今天竟然破例叫起了诸多外人面前才会叫的自己的号，越发小心起来："回皇后娘娘的话，烟，烟弹的是，是皇后娘娘的《烟雨琼》改成的曲。"

然，陛下在御苑疯跑一阵后，最后，疲力竭，一栽倒在草地上，昏了过去…

可是，当时，她多么想不顾一切跑上前去，扑到他怀里，哪怕即刻就和他死在一起，也总比下这样被人去了神魂的躯壳活着要好。再想到，不知那日之后，三郎一颗心会如何怨恨自己，又会如何绝望那时，越发悲戚难禁了…

自从那夜何峡带人阻拦，不想惊了圣驾之后，陛下偶然得知她还有几位家人下依旧为公私隶时，当下便命内史下诏，即刻释放没为公私隶的贺若后人，并各赐田宅令其安的诏命后，于是，烟的几位嫂嫂和侄女侄们，在整整了十年苦役婢妾之后，终于因烟的遇而得以脱离苦海、亲人团聚…

每每忆起与三郎相会于彼岸廊下的情景，忆及自己被三郎拥怀抱那短暂的幸福时光，再忆后来那天他再次法事时，自己竟然狠心厉声再三喝令他离开的情景，忆及当时他那满目的惊异和痛楚，还有他转而去时那跌跌撞撞的背影，总是心痛如绞…

"皇后娘娘驾到——！"

其实，当她第一次看到陛下递给自己这几句诗时，当即便有些疑惑。只是，当时她还没有把舅舅陈叔宝当年的那曲亡国之音的《玉树后》，和皇后娘娘的这几句诗联起来，更没有料到，此诗的后两句，竟是陛下之作！当时，因她所有的心绪，都在悲怨与三郎哥的离别上了，正好暗合了自己的情绪，所以便喜上了。

这天上午，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绪黯然的烟也不拢髻鬓，也不着脂粉，只是松松地挽了一下长发，一素装，坐在自己的掖殿，望着院中圃里的琼，百无聊赖地兀自拨奏着《烟雨琼》的琴曲，俄尔，忽然望着窗外飘起的霏霏细雨，一时禁不住泗涕迸溅起来："三郎！三郎…"

"咳！说到此事，到这会儿我还恨自己呢！你哪里知，此诗的前两句，-翠钿斜玉树，绿髻曳琼华-倒也是我信手涂鸦而成。可是，后两句，-烟幽前溪柳，雨瘦后-，却是陛下顺手无心之作。正是这无心之作，才更让人心惊。怎么禁得住你再上这凄凄凉凉、悲悲咽咽的琴曲？我每次听着，都觉得心惊！因见陛下竟然喜此曲，他在时，我也不好明，过后又总忘了提醒你。"

烟泪如雨下，琴声如泣…

忽听人小墩一声急报！

陛下既然可以在重压之下变得狂躁暴戾，随意杀人杖人，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可以拿她们这些姬嫔人气？

看皇后的神，竟大不似以往的蓄和宁静。她烦地挥了挥手："免了！免了！请起吧！现在的里，谁还讲这些统和规矩？"

太医慌忙救过来之后，陛下的神志果然显得清醒多了…

皇后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常态。

这些日，江南的天空常常会毫无来由云满天。

心智过人的烟恍然大悟：原来，娘娘是厌恶《烟雨琼》歌词里的悲谶之蕴！

原来，萧皇后突然驾临烟的烟雨楼来了。烟不及更衣修饰，慌忙了泪，离开琴台伏便拜："啊！烟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请，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的声音里着怨怒之气。

"贺若人，刚才你弹的是一首什么曲？"

她的命不重要，可是，她众多亲人的命，她却不敢不顾及。

她岂敢再轻举妄动？

皇后坐下后，望着烟的一素服喝问，气也不像平时那样温言细语的了。

那天，当她睁睁地望着三郎绝望心痛而去的那一刻，自己的一颗心也于霎时轰然迸裂，连整个彼岸廊和御苑都染红了…

"这，这歌词，听陛下说，原，原是皇后娘娘所写的啊，所以，所以，怎么？"烟小心翼翼地望着皇后的脸问。

今天，忽听皇后这般教导自己，烟惊惶万状地就要跪下告罪："啊？皇后，请，请恕烟愚昧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