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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山洪一样爆发了出来,小香儿不知所以地抬头看着伯伯。
杜镕钧忽然抬起头,泪水还是不断滑落:“杨磏龙…你够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爱诺颜。”
杨磏龙先是一惊,又嘲讽地笑了起来:“我自然极爱她,我差不多是和你一起喜欢上诺颜的?只可惜…她心里只有你,我能做的,也只有为她种一岛鲜花。”
杜镕钧沉默了许久,轻轻拉过香儿,打量着她的眉眼,酒窝…一眼眼地看着,好像是苍天送他的宝贝。忽道:“你为什么这么傻,杨磏龙,你当年好像没什么抢不来的东西。”
“嘿嘿,杜镕钧,右手那个小子从来就没告诉你,左手…其实是个太监?”杨磏龙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在说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你不知道么?嘿嘿,嘿嘿…你叫我和你争什么?不过…我已经知足了,诺颜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天天喊着我阿龙哥哥,不像有些人,咳、咳、不像有些人…”
他缓缓垂下头,把脸埋在黑袍里,忽然挥手:“走吧,快走!带着你的女儿滚,这里是我的地方,不许你再踏进半步!”
“伯伯——”小香儿从来没听过伯伯用这么凶狠的语调说话,忽然大哭起来。
“走,和你爹爹走!”杨磏龙用力挥手:“不要让我看见你们——杜镕钧,你还不滚,你非要和我在这里打上一架是不是?”
杜镕钧忽然沉默了,一把抱起香儿,向外走去。
杨磏龙,好像也才三十五岁吧,但是…他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这片海,就留给他吧,如同记忆中永远的女孩。
站在船头,杜镕钧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丁香岛,小香儿在怀里哭闹个不休。直到此刻,爱妻的一片心意才终于暖上心头…那样的乱世啊,有多少爱已别离?又有多少爱曾守候?
诺颜,方诺颜,金陵的第一才女…只是不该卷入那片江湖啊。
他欠她一生,只有补还给这个小女儿…杜香儿,他的希望和亮色。
船开了,孤岛终于变得朦胧,春野孤坟似乎也成往世的记忆。
杜镕钧一阵恍惚,紧紧抱着女儿——十年前的一个秋天,他也是这样彷徨地逃奔,在一座叫做“相山庙”的破烂寺庙里睁开眼睛,思念着诺颜,畏惧着江湖…但是,后来的那些人却让他改变了半生命运。
今天,他还是一个人,思念着诺颜,只是不再畏惧江湖——那些人呢?那些风华正茂的人呢?他们在哪儿啊?他们…是梦吗?
天空,海阔,一如亘古不变的海狼,令人眩晕而不知所在。
“爹爹——”香儿终于停止了哭泣:“我们去哪里?”
杜镕钧这才忽然转回神,他愣了片刻,笑笑,回答:“走,跟爹爹去中原,去澜沧江,去大草原——香儿,爹爹带你去看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精彩的世界,好不好?”
小姑娘雀跃地点头,带着无限的憧憬——她那么小,还不知道世界有多么大,远远超过丁香岛的这边到那边。
风,如同理想一样鼓满船帆——今天正好是顺风,小船破狼而前。
前方,总有新的梦吧。
丁香岛上,杨磏龙目送着那个寄托了他十年心血的“女儿”的离去,忽然觉得似乎再也没有事情可做。
地语天言皆幻梦,而如今乾坤只有静谧,安静的几乎等于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