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广场上,正搭着草台,在那里演得好热闹的武戏。台前两支粗如人臂的大火炬,还有许多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台底下看戏的乡民,扶老携幼,拥挤得水泄不通。余外还有许多卖零食年糕的摊子,大家都争着来买。端的是丰年气象,热闹非凡。许超本来腹中有些饥饿,见有卖食物的摊子,便不打开干粮口袋,径自跑到一个卖烧鸡的摊子上,买了一只肥鸡、四个馒头,又买了一碗粉条汤,加了一勺辣子,就在摊旁胡乱吃了一餐。吃完之后,正打算去寻宿头,见台上戏正到好处,顺眼一望。猛回头看见东首站着一个高身量的道人,正同人打听一个人的姓名,耳朵边忽然听到有"罗九"二字,不由注了点意。假装着往台上看,身子却一步一步凑了过去。同道人问答的人,本是一个老年乡农,等到许超挨近身旁,业已将话答完走去。那道人也自走开。许超见那道人身高七尺以外,年约四十左右,生得虎臂熊腰,一张红脸,映着火光,分外显出红中透亮,不由心中一动。许超不敢冒昧,见那乡农走往西北角人堆里,仰头正往台上看呢。便也挨上前去,在他身后立定。正要想法同那人说话,恰好那乡农看戏看出了神,不知怎地一用力,用手往后一摆,正打在许超胸前。等到觉出打了人回头看时,见打的是一个穿着整齐的少年相公,知道惹了祸,急忙赔礼不迭。许超因想借机同他说话,存心让他打的,乐得就此攀谈。那乡农见许超谈吐谦和,愈觉不安,有问必答。二人一路看戏,一路说话,越来越对劲。
不多一会,台上散戏,台底下的人像潮水一般挤散开来。那乡农上了几岁年纪,又全仗许超扶持,没有让别人挤跌在地,非常感激。知道许超是路过此间,要往镇上去寻旅店,便邀许超在他家过宿。许超心中虽然愿意,口中不免客气几句。那乡农道:"此处僻在山坳,并无客店,官人总是要往人家投宿,我敬重客官年轻性情好,何必客气呢?"许超见其意甚诚,便也不坚却,随那乡农走了有一箭多地,便到他家。当下揖客入门,便有长工过来招呼。问起那乡农姓名,原来姓向,是个小康之家。许超坐走后,慢慢朝他打听吕村诸人动静。
那老者道:"吕村自从吕宪明回家,郭云噗来到,昔日手底下的爪牙渐渐又都回来,架弄起吕宪明的三兄弟,名唤吕马的,无恶不作。前天晚上,我们这里酬神演戏,知道吕村这些人倚势凶横,一毛不拔,并没有摊他们公份。谁知开戏时节,吕三带了一伙打手前来问罪,硬说不摊公份是瞧他们不起,硬要拆台,给大家今年来个大不吉利。后来经多少人说合,按照演戏的钱,再出一倍给他,会首还给他赔了大礼,才算完事。你说可恶不可恶?听说下月初三,要和隔山戴家场打群架。山里头还修了几座天牢水牢,准备捉住戴家场的人关在里头。
昨日听说又请了陈圩的太岁同罗九疙疽来助拳。好好的太平年岁不过,无缘无故要欺负人,打死架,这是何苦呢!听说戴家场的庄主也很了得,人也正派,不知怎地会得罪这几个凶神,这乱子才不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