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手足情仇

杨过睡到中夜，忽然听得西北方传来一阵阵雕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他好奇心起，轻轻从绳上跃下，循声寻去。但听那鸣声时作时歇，比之桃hua岛上双雕的鸣声远为洪亮。他渐行渐低，走进了一个山谷，这时雕鸣声已在shen前不远，他放轻脚步，悄悄拨开树丛一张，不由得大gan诧异。

yan前赫然是一tou大雕，那雕shen形甚ju，比人还高，形貌丑陋之极，全shen羽mao疏疏落落，似是被人ba去了一大半似的，maose黄黑，显得甚是肮脏，模样与桃hua岛上的双雕倒也有五分相似，丑俊却是天差地远。这丑雕钓嘴弯曲，touding生著个血红的大rou瘤，世上鸟类千万，从未见过如此古拙雄奇的猛禽。但见这雕迈著大步来去，双tui奇cu，有时伸chu羽翼，却又甚短，不知如何飞翔，只是高视阔步，自有一番威武气概。

那雕叫了一会，只听得左近簌簌声响，月光下五se斑烂，四条毒蛇一齐如箭般向丑雕飞she1过去。那丑雕弯喙转tou，连啄四下，将四条毒蛇一一啄死，chu嘴bu位之准，行动之疾，直如武林中一liu高手。这连毙四蛇的神技，只将杨过瞧得目瞪口呆，挢she2不下，霎时之间，先前轻视好笑之心，变成了惊诧叹服之意。只见那丑雕张开大口，将中条毒蛇吞在腹中。杨过心想：“将这tou丑雕捉去，跟郭芙的双雕比上一比，却也不输于她。”正在转念如何捕捉，突然闻到一gu腥臭之气，显有大蛇之类毒wu来到邻近。

丑雕昂起tou来，哇哇哇连叫三声，似向敌人挑战。只听得呼的一声ju响，对面大树上倒悬下一条碗口cu细的三角touju蟒，猛向丑雕扑去。丑雕毫不退避，反而迎上前去，倏地弯嘴疾伸，已将毒蟒的右yan啄瞎。那雕tou颈又短又cu，似乎转动不便，但电伸电缩，杨过yan光虽然min锐，也没瞧清楚它如何啄瞎毒的yan珠。

毒蟒失了右yan，剧痛难当，张开大口，拍的一声，咬住了丑雕touding的血瘤。这一下杨过chu其不意，不禁“啊”的一声叫了chu来。毒蟒一击成功，一条两丈长的shen子突从树ding跌落，在丑雕shen上绕了几匝，yan见丑雕已是xing命难保。

杨过不愿丑雕为毒蛇所害，当即纵shen而chu，ba剑往蛇shen上斩去，突然间那雕右翅疾展，在杨过右臂上一拍，力dao奇猛。杨过chu甚不意，君子剑脱手，飞chu数丈。杨过正惊奇间，只见那雕伸嘴在蟒shen上连啄数下，每一啄下去便有蟒血激pen而chu。杨过心想：“难dao你有必胜把握，不愿我cha手相助？”

毒蟒愈盘愈jin，丑雕mao羽贲张，竭力相抗。yan见那雕似乎不支，杨过拾起一块大石，往ju蟒shen上不住砸打。那ju蟒shen子略松，丑雕tou颈急伸，又将毒蟒的左yan啄瞎。毒蟒张开ju口，四下luan咬，这时它双yan已盲，那里咬得中甚么，丑雕双爪掀住蛇tou七寸，an在土中，一面又以尖喙在蟒tou戳啄。yan见这ju雕天生神力，那毒蟒全shen扭曲，翻腾挥舞，蛇tou始终难以动弹，过了良久，终于僵直而死。

丑雕仰起tou来，高鸣三声，接著转tou向著杨过，柔声低呼。杨过听它鸣声之中甚有友善之意，于是慢慢走近，笑dao：“雕兄，你神力惊人，佩服佩服。”丑雕低声鸣叫，缓步走到杨过shen边，伸chu翅膀在他肩tou轻轻拍了几下。杨过见这雕如此通灵，心中大喜，也伸手抚抚它的背脊。

丑雕低鸣数声，咬住杨过的衣角扯了几扯，随即放开，大踏步便行。杨过知它必有用意，便跟随在后。丑雕足步迅捷异常，在山石草丛之中行走疾如奔ma，杨过施展轻shen功夫这才追上，心中暗自惊佩。那雕愈行愈低，直走人一个shen谷之中。又行良久，来到一个大山dong前，丑雕在山dong前点了三下tou，叫了三声，回tou望着杨过。

杨过见它似是向dong中行礼，心想：“dong中定是住著甚么前辈高人，这ju雕自是他养驯了的，这却不可少了礼数。”于是在dong前跪倒，拜了几拜，说dao：“弟子杨过叩见前辈，请恕擅闯dong府之罪。”待了片刻，dong中并无回答。

那雕拉了他的衣角，踏步便入。yan见dong中黑黝黝地，不知当真是住著武林奇士，还是甚么山魈木怪，他心中惴惴，但生死早置度外，便跟随进dong。

这dong其实甚浅，行不到三丈，已抵尽tou，dong中除了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之外更无别wu。丑雕向dong角叫了几声，杨过见dong角有一堆luan石高起，极似一个坟墓，心想：“看来这是一位奇人的埋骨之所，只可惜雕儿不会说话，无法告我此人shen世。”一抬tou，见dongbi上似乎写得有字，只是尘封苔蔽，黑暗中瞧不清楚。打火点燃了一gen枯枝，伸手抹去dongbi上的青苔，果然现chu三行字来，字迹笔划甚细，入石却是极shen，显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划成。看那三行字dao：

“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shen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下面落款是：“剑魔独孤求败。”

杨过将这三行字反来覆去的念了几遍，既惊且佩，亦ti会到了其中的寂寞难堪之意，心想这位前辈奇士只因世上无敌，只得在shen谷隐居，则武功之shen湛jing1妙，实不知到了何等地步。此人号称“剑魔”，自是运剑若神，名字叫作“求败”，想是走遍天下yu寻一胜己之人，始终未能如愿，终于在此chu1郁郁以没，缅怀前辈风烈，不禁神往。

低回良久，举著点燃的枯枝，在dong中察看了一周，再找不到另外遗迹，那个石堆的坟墓上也无其他标记，料是这位一代奇人死后，是神雕衔石堆在他尸shen之上。

他chu了一会神，对这位前辈异人越来越是仰慕，不自禁的在石墓之前跪拜，拜了四拜。那神雕见他对石墓礼数甚恭，似乎心中huan喜，伸chu翅膀又在他肩tou轻拍几下。

杨过心想：“这位独孤前辈的遗言之中称雕为友，然则此雕虽是畜生，却是我的前辈，我称它为雕兄，确不为过。”于是说dao：“雕兄，咱们邂逅相逢，也算有缘，我这便要走。你愿在此陪伴独孤前辈的坟墓呢，还是与我同行？”神雕啼鸣几声，算是回答。杨过却不懂其意，yan见它站在石墓之旁不走，心想：“武林各位前辈从未提到过独孤求败其人，那么他至少也是六七十年之前的人wu。这神雕在此久居，心恋故地，自是不能随我而去的了。”伸臂搂住神雕脖子，与它亲热了一阵，这才chudong。

他生平除与小龙女相互依恋之外，并无一个知已好友，这时与神雕相遇，虽是一人一禽，不知如何竟是十分投缘，chudong后颇有点恋恋不舍，走几步便回tou一望。他每一回tou，神雕总是啼鸣一声相答，虽然相隔十数丈外，在黑暗中神雕仍是瞧得清清楚楚，见杨过一回tou便答以一啼鸣，无一或shuang。

杨过突然间xiong间热血上涌，大声说dao：“雕兄啊雕兄，小弟命不久长，待郭伯伯幼女之事了结，我和姑姑最后话别，便重来此chu1，得埋骨于独孤大侠之侧，也不枉此生了。”说著躬shen一揖，大踏步便行。

他记挂郭靖幼女的安危，拾回君子剑后，急奔回向山dong。刚到dong口，只听得李莫愁dao：“你到那里去啦？这儿有个孤魂野鬼，来来往往的哭个不停，惹厌得jin。”杨过dao：“那里有甚么鬼怪？”语声未毕，便听远远传来啕大哭之声。

杨过吃了一惊，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