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副上联:“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圆遇月半。”秀才冥思苦索,始终对不上下联。他羞愧难当,整日闷闷不乐。为此他整整想了一年,都未能寻出佳句。倏忽到了除夕之夜,他无心与家人团聚,仍在苦苦思索。他正想着,门外忽然鞭炮齐鸣,他骤然醒悟,遂吟咏道:“今日年头,昨日年尾,年年年头接年尾。”
大概从新旧交替的那一刻起,鞭炮声就再也没有间断过,只是那声音时大时小,时急时缓。
在这个难眠之夜,最坐不住的就是那些孩子们了。早在数月之前,他们就开始用倒计时的方法盼望着新年的到来。除夕之夜,他们时不时地走出房门,望望天空是否明亮起来。他们期盼着黎明早一会儿到来,同时又担忧白昼会毫不留情地驱走黑夜,因为太阳升起的那一刹那,就意味着新年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在他们的心目中,新年就好像是一个极其神秘又极其可爱的人儿。他们总想窥探到她的真面目。他们不知道她究竟隐藏在哪儿,也不知道她何时才会现身,然而又似乎觉得她随时都在自己的身边。他们不敢胡思乱想,因为任何非分的奢望都是对新年的亵渎;同时他们又不甘让思绪沉沦,据说新春之夜发下的誓愿是最灵验的。他们就是在这种辍辍不安又虔诚如镜的心态下度过的…
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飘飘荡荡。在这没有风的夜晚,自然别有一番风情。那雪花从夜里一直飘落到黎明,把整个宇宙都染白了。
今年的春节,工作组做出一项特别规定:禁止村人烧香磕头。为配合移风易俗活动的开展,工作组又积极组织了两项活动:一是文艺演出,二是武术表演。原计划这两项活动在大年初一同时开展,但因为天气原因被迫取消。现在工作组和大队支委的全体人马分兵两部分:一部分分布在村庄的各个交通路口,严密监视各种封建迷信活动;另一部分分别走访烈军属及五保老户。
今天鲍福的任务特别重。他首先得找到军帅,然后还要到县城跑一趟,估计天黑以后才能赶回来。这项决定他是在听了儿子的建议后才做出的。临出门时他半笑半恼地撂给学智一句话:“现如今倒成了他妈的儿子的嘴老子的腿了。”
孩子们不在监视的范围,所以一大早学智便跑到了碧月家里。他首先向冯水新夫妇拜了年。不过他拜年的方式也很简单,仅仅是在祝福词之外拱拱手鞠鞠躬而已…学智从小就讨厌磕头。尽管这样,冯水新夫妇还是蛮高兴的,这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你这一来我们比啥都高兴。”大家欢迎喜喜,说了几句过年的话。没停多久,学智就邀着碧月一块出去了。
他们俩一块来到冯紫寅门下。从门前的雪被铲除的痕迹来看,老先生起床不会太久。学智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门两旁的春联:
无青竹,有苍松点翠;
非白梅,是傲雪添锦。
“好联句。”学智不禁赞道。话刚出口,却狐疑起来:这分明是前一日张贴的春联,可是昨日天黑以前,天空一直都是晴朗的呀,先生如何知道夜里会下雪?莫非先生真有未卜先知之术?学智不由得摇摇头。再看看那上面的文字,什么“青”呀“白”的,春联上出现这些碍眼的字儿岂不忌讳!学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神色也一下子黯淡起来。
“干吗呢?好好的谁又招你惹你啦?大过年的哭丧着脸干什么?”碧月揶揄道。
“哦,没事儿。”学智回过神来,马上装得跟没事儿似的。
紫寅先生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慌忙迎了出来。
“紫寅爷爷过年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